我上大学的时候,汉语言文学作为副科,并不能引起像专业课一样的重视。多数同学能逃则逃,一到期末要考试的时候,课堂上齐刷刷地人满为患,因为期末了要勾重点。我还是几乎每堂课都去,倒不是因为挣表现。高考的时候想报考这个专业,奈何分数不够,于是学了自以为是长处的英语。人总是对没得到的念念不忘,为了这一念想,倒是好好听了课。
教汉语言文学的是一位老学者,如今我已经忘记他的姓氏,这挺不礼貌的,只记得他有点地中海,稀疏的几缕头发总是梳的一丝不乱,衣服半旧不新,但总是很整洁,脚有些不方便,所以走路很慢。尽管学生们大多对他的课不在意不认真,每堂课他都工工整整地把讲义写满四个黑板,兢兢业业,反观浪费时光的我们,倒是有些汗颜。
虽然对老师的长相已经记不清楚,但是对有一件事却是终生难忘。有一次,铃声已经打响了,我们也都落座,可是老师迟迟没有到,以往,他都会早早在教室等候,然后一丝不苟得点名。大概过了十分钟,他才缓缓出现在教室门口。缓缓走上讲台,放下教具,缓缓开口,“首先,我想向同学们说声对不起,我今天迟到了,今天是我的恩师的生日,他已经过世整整十年,同学们一起去看望他。现在开始上课......”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是否眼中含着泪花,但是我感动于朴实的言语中包含的尊敬和爱戴。这才是真正认真作学问的人,耐得住清寒,对知识、对学术的崇敬由内而外,不藻饰不浮夸。后来也接着上他的课,但凡有学生提问,老师总是很耐心地讲解满腔的热情,他是不懂得如何引起学生的兴趣,也不懂得结合潮流引导将教学和时下紧密结合,但他的课很严谨,很朴实。后来下一学期,他不再教我们的汉语言文学,换了以为女老师,从时下古装剧到日本的青春剧,旁征博引地结合古文的内容,引得学生们的喜爱。可是,老学者迟到的那一次道歉还是深深留在我的脑海里。当他谈论起当今陨落的文学大家时,那种失落的心情溢于言表,仿佛丢失了珍贵的宝物。
代课支教的那一年,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上讲台,看着台下55双纯真的眼睛,竟然觉得肩膀的不堪重负。站在讲台上就有一种职业的神圣感和责任感。那段时间一直在思考,如何才可以把学生教好,不止是让他们成绩好,还可学以致用?又如何能让他们不会有书呆子气,不因为学习而变得不快乐?如果人人在教学上都有老学者那样的心态,其实就不至于教育现在状况。当时我经验不足,自然是做得不理想,更大的程度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余秋雨曾经说过做学问是一件清苦的事。治学之人,要耐得住岁月的寂寞,要祛除浮躁,不被外界所扰,数十年如一日保持初心。在写作的时候,你是否有一种感觉,即便是盛夏,看一本阴森诡异的小说也会让人背脊发凉,如落冰窖。治学,便如在贫瘠的土壤上种花,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治学知识,不是能赶潮流的事,不是能吸引眼球的事情,也不是迎合世俗,它是一条孤独的路,看遍风景万千,也许并不能有人共赏,至少在攀登顶峰的过程中,注定是孤独的。成功学里叫嚣的怎样怎样,那是博人眼球的战术,迎合了当今捷径遍野的套路,抓住了人们投机取巧的心理。并不是说向往成功就是错误,只是把更多的努力用于研读鸡汤,最终是收获不了多少干货的。治学的最初,是需要崇敬感,高山仰止景行景止。治学也需要毅力,面对那些冷清,面对世人的冷落,甚至冷眼旁观,也需做好心理准备,也许一辈子也不能成名,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发不了财致不了富。以前学生时代,化学老师就说过,科学是一个漫长的实验纠错过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居里夫人那样取得成就也许你努力了大半辈子只是为了证明这条路不通而已,然后你的成果会被后人继承,你的经验成为案例,让后面的人去寻找别的出路。
人们总说享受过程,真正安于享受过程的能有几人。拼劲全力,难道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治学难,治学苦,非常人能忍,非常人能及。故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将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