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情人
有人破门而入 直抵
我的床沿
灯在天花板之上荡秋千
铅灰色云絮的舢舱里
我像一截刚掐灭的烟蒂
冒虚无的烟
内里翻江倒海般焚烧
却了无声息
我魇在自己的
意识与非意识之间
腹底的肿痛 载着听不见的呻吟
恣肆遨游
阳光茂密丰沛如谁的胡须
这些片树叶荫影似
晃曳而过的脸庞
做作 狰狞 有的大冒傻气
男人的味道
是何时烟一样无序渗入我的肌理
骨缝 何时烟一样无序蒸发
他们一个一个逝去
有的消逝于这个世界以外 有的
消逝于这个世界某一隅
如同某日某时我失掉的
一根头发 一丝埃屑 一声咳嗽
消逝了便永不复来
生活之大 找不到一模一样
两张嘴唇
逝去的情人 偶尔以梦克隆
竟也蛇般抖颤为绳索
箍牢我的肢体和血脉
深入梦魇的时刻
是谁的荫影
鲜血般泼漫了床沿
这个冬春的流逝
对一面惯如己脸的镜子
以深铜色口红
描出陌生的嘴唇
那愈远愈暗的深处
声音在什么样地相互抚摸
斜光打过来 卸妆的残渍
漫出几天前的晨味
打开门 空气像流沙卷来
猛然叫很多年前
险些淹没于流沙的一个瞬间
狼一般跑过身体
嗥叫从太阳背面 冉冉升起
我十指如蕊
能走的路慌乱而泻
能够想起的熟悉名姓
发不出声 也拼不清笔画
那些暧昧或龌龊的往事
晃动匕首 挑破月光的蓑衣
犹如土地的皱纹
没有谁能真正读透
我在自己无痕的有痕里
反复解冻并冻僵
该走的都走过了
便也无路可走
去冬今春缺一条大河
这里缺一条大河
也许与我有关的某个旮旯
不为知晓地泊着船
或是舢板 我一遍遍涂染指甲
恨不得将自己涂染成别人
在心的教堂里
随轰鸣的赞美花雨翩纷
锦绣与繁华是这里的姓名
有情人千般旖旎
有钱人豪气万丈
用陌生的勺子搅动虚幻纸杯
岁月如泡沫或残渣
影像各自深入着挣扎着
有个人无动于衷 仿佛千年垂钓者
灰飞烟灭
那是我么
我还是我么 从闪闪镜面往前走
有没有一支容光焕发的口红
描画真实的嘴唇
轻启之际 笑与泪
都具有空间
一扇扇与己无关的门
沿大街小巷走
永远的是门走过身体
犹如眼睛 嘴巴 或一个个黑洞
我水草般在其间浮游
那是个芳华二十的妙曼女孩
双颊漾满青春和幻梦
这些足够挥霍 我的挥霍才
刚刚开始
拎着挥霍与门对话
在阳光并不灿烂的日子
心却灿烂 一扇小小门
洞开便是全部
永远的门走过身体
还有什么 比往日不经意地浮游
更令人绝望
如今走过门的女人两手空空
挥霍早已挥霍殆尽
所有的眼睛 嘴巴或黑洞
与己无关
永远的门走过身体
几乎膨胀了一个人所有的时空
灿烂或不灿烂的阳光
无时无刻演绎着门
它们全都与己无关
想着桌上沏杯绿茶
印上自己的唇
深入这种平凡的素朴与塌实
还要经受眼睛 嘴巴或黑洞
多少忍耐和智性的
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