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豆豆
白纸上,大大的四个字,我的母亲。脑海中,飘过一片云,掩映着一双怜爱的眼眸。我愣在书桌前,无从下笔。因为,母亲早已故去,从记事起,我就相信,母亲是个天使。
对母亲的记忆是悲伤的,片断的,模糊的。是大雪纷飞的寒冬,乌鸦的悲鸣,黑暗中的孤灯,伸向天空的枯枝。是黑色的棺木,冰冷的墓碑,恸哭的兄长,一夜白发的父亲。是哆嗦着紧搂姑姑的我。是爸在梦中喃喃自语,你先走一步,别走太远,等我“老”了,我来陪你。
母亲的故事,都是听来的。
每次谈起母亲,姑姑就叹气说:“都说女大一不成妻,不是活离就死离,你妈这辈子,苦啊!”
姑姑说,母亲比父亲大一岁,很小就没了爹娘,跟着兄嫂过,自然遭尽白眼,日子苦不堪言。当时,我爷爷很能干,家道还算殷实,据说在当地是唯一一个有四架马车的庄户,奶奶的仁慈也是出了名的。于是有个伯母到我家,跟我奶奶说,这女娃清秀善良,可怜兮兮的,不如到我家搭搭手,若奶奶喜欢,长大了就给我父亲做媳妇好了。
奶奶觉得行。母亲的兄嫂也乐得顺手推舟,还有银元拿,马上就答应了。母亲收拾了包袱,跨过门槛,头也不回就走了。母亲就这样成了奶奶家的童养媳。
母亲很美。丹凤细眼,柳眉如烟,清丽可人,即便是普普通通的衣物,到母亲身上,也能凭添出几分别致来。
母亲很勤快,每天洗衣、做饭、打理家务,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光洁鲜亮。
母亲还很聪慧。父亲上私塾,回来就给母亲当小先生,磨墨捻笔,读书写字,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很是要好。
于是,顺理成章,母亲给父亲做了媳妇。之后,有了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姐。
母亲当了烟草厂工人,知书达礼,工作努力,品格高尚,为此,母亲曾经长期占据劳模榜,为人称颂。
全国饥荒,母亲卧守食堂的垃圾桶,专等人家丢弃的菜根烂叶,回来给一大家子快活地煮饭烧菜。
母亲常说,老天爷有眼呢,苦日子熬到头,总有甜的一天。
可是,老天爷却没有让她等到这一天。在我出生的前一年,母亲最疼爱的二哥下乡锻炼,不幸坠河,被急流卷走了。坚强的母亲,一下子就被压垮了。从那以后,母亲就得了心病,总说心口疼。
没过几年,母亲就没了,从此,阴阳两重天。那一年,我五岁。
爸说,你妈跟了我后,没享过什么好日子,好不容易日子有点起色,她又走了,苦命啊。
于是,我的母亲,在我的生命旅途中,就这样缺失了。但是,我不能没有母亲,我开始用想象编织着母亲的存在。
懵懂的儿时,母亲是我搂在怀里的洋娃娃。我津津有味地讲幼儿园的事情给她听。我拍手顿足地跳舞给她看。我还把老师奖励的糖果分给她品尝。到了夜里,她就会如枕边的洋娃娃,走进我的梦里,和我说话,和我跳舞,和我一起吃糖果。
困惑的少时,母亲是挂在墙上的那幅画。有了喜事,我悄悄地告诉她。有了忧愁,我向她倾诉。有了苦累,我对她抱怨。到了夜里,她就会如画中的美人,袅袅地走入我的梦中,为我高兴,替我解忧,帮我释惑。
一天天,我就这样,怀着对母亲的想念,慢慢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我愈发相信,我的母亲是天使,她时刻都用慈爱的目光在天上注视着我,用善良的心陪伴着我,用神秘的力量指示着我。
我的母亲,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