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像刀锋一样刮着，树上的黄叶不停地发黄掉落，一切的景象都在秋风中慢慢凋零。

      大莲一袭红装拼了命的往清水河跑，后面的人拿着枪使劲地追。好容易甩开了后面的人，来到清水河旁亭内，不停地喘着气。

      大莲倚靠在亭边，不停的张望着那条小六出现的道路，等着期待着时间过的快一点，盼望着小六哥哥快带她走，离开这里，带她去天津，去过最美好的生活。

      “大帅！在那！”背后传来声音，大莲转过头去，李大彪带人追上来了。大莲站起来，跑出亭内，往桥的另一边逃，无奈却被堵在了桥上。

      “我说姑娘，识相的话乖乖的跟大帅回去，今后有你可享受的，可不要自讨没趣啊。”麻子拿着枪在桥的一头对大莲说到。

      大莲看着着一切，桥的两头都是李大彪的人，他们拿着枪，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她看到李大彪站在亭子里，站在他和小六哥相会的亭子里，她的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厌恶感，她觉得恶心。那里不应该是李大彪站的。

      “我说你别不识好歹！让你嫁进大帅府是你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识相的赶紧下来！”麻子喊着，见大莲依旧立在桥上没有反应，便带着人一步一步的向大莲逼近。

      大莲直直地看着亭里站着的李大彪，脑袋里全是回想着自己与小六哥的一切，她想象着自己跟小六到了天津，两个人一起生活，甚至还有了孩子，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可若是被这些人抓回去，那她的一辈子，都将是跟李大彪的傻儿子在一起，没有快乐啊没有自由。

      大莲被这些人逼得无路可退，站在桥上伸手拔掉头上的桃花簪。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泻下，一头青丝在秋风中吹得凌乱，两行泪从眼角滴落，顺着脸颊缓缓滑下。大莲看着手中的桃花簪，心里想着佟小六。她知道，来不及了，她不能跟小六去天津了。

      “小六哥……世间只有颠倒配，哪有才子配佳人？小六哥，这辈子我没那个福气，下辈子再给你做媳妇吧……”

      清脆一声响，一支桃花簪落在地上摔掉了一片叶子，一袭红影从桥头跌入清水河中，刹那间空气仿佛凝结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大帅！新娘子跳水了！”麻子一声喊，李大彪瞬时才反应过来：“赶紧给我救人！捞不起来，我要你们的命！”

      天色渐渐模糊起来，唱堂会的，说书的都陆陆续续回到院里，洗漱完毕后都早早地进房里休息了。

      小六捆在房里，透着窗户看着外面，心里念着大莲，他答应了要带她走，如今却这般模样，他自责着，痛苦着。

      吱呀一声响，房门被推开了，小六定睛一看，进来的是小山子。“小六哥。”小山子悄悄地走进来。

      “山子？你来做什么？”小六不解地看着小山子。

      小山子走到小六身边，开始解他身上的绳子： “小六哥，师父他们已经睡下了，我偷偷过来救你，你趁这机会快走。”

      小六站起来不解：“可是你今早……”

      “那是师父逼我的，小六哥你就别再想了，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山子递给小六被收走的行李和盘缠。小六谢过山子，叮嘱他好好练功，照顾好师父后，就快出门，朝院外走。走到大门口，听到后面有人叫：“六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小六顺生回过头，看到老先生站在院里：“师父……我……”

      老先生长叹一口气，低声说：“你走吧。以后别回来了。”

      小六见此，什么也说不出来，向老先生深深鞠一躬后便离开了。

      清水河旁聚满了人，所有人打着灯笼围在亭里，小六远远地就看着这些，也是好奇也是担心，走上前去，问旁人：“这是怎么回事？”

      “您可还不知道呢，李大帅的公子今天大婚，奈何新娘子跑了，大帅带着人追，哪想这新娘子居然跳河了！等把人捞起来就没气了，这李大帅一见出了事，带着人就跑了。”

      小六听到此处，浑身都麻木了，胸口突然撕心裂肺地痛起来，霎时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他艰难的挪动身体，走到亭里，挤到人群前去，所有的一切都引入眼帘。

      亭里所有人全都围着亭子里地上躺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姑娘。

    “姑娘诶！你怎么就想不开，寻了短见啊！姑娘诶！”宋太太哭着。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逼死了我闺女啊！”宋老三不停地扇着自己耳光。

      小六看着地上躺着的正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大莲，只一日不见，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自己面前，他不敢相信，眼泪在眶中打转，什么也不顾，冲上前去抱着大莲：“莲儿，小六哥来了，小六哥接你来了，你快醒醒！我们去天津，你快睁开眼看看我啊！”

      宋老三夫妇看着一男的突然冲上来抱自己闺女，觉得莫名其妙。宋太太上去就问：“你谁呀！上来就动我闺女！”

      小六眼睛一瞪，眼里尽是红红的血丝和泪水：“她不是你闺女！是你逼死了莲儿！”

      宋老三一听，觉得莫名其妙：“你到底是谁呀？”

      小六跪在地上抱着大莲，一双眼瞪着看着宋老三，狠狠地说：“我和莲儿早就好了，是你们把大莲许给了李大彪的傻儿子，把我们分开，把大莲逼死！”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宋太太指着小六鼻子说，“合着说你跟大莲……”

      “我跟大莲早就好了，大莲早就是我的人了！”

      “你……你再说一遍！”宋老三一时间气得脸发青，“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意思是他俩钻一被窝了！”宋太太嚷着。霎时间整个亭子里的人都议论起来。宋老三指着佟小六气不打从一出来，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宋太太突然拉住气得脸发青的宋老三：“既然他都承认，我看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了，你也别自责了，大莲这是背着父母自己私定终身，现在东窗事发羞愧难当才投河自尽，我看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了，走了都赶紧散了吧，早点回家休息了。”说着就拽宋老三往回走。

      “可是……”宋老三看着佟小六坐在地上抱着大莲，愈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宋太太却一点也不理会他的感受，直把他拖了回去。

      宋老三夫妇走后，看热闹的人也都渐渐散去，亭里只剩下了小六。小六跪在地上抱着大莲，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滑下来。他看着怀里的人，昨天分开时还是好好的的，转眼再见就成了躺在怀里的死尸。他的心就像被撕碎了一般，他懊恼着，他应该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来，早早地来到清水河旁，早早的带她走，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小六懊恼着，脑海里浮现着大莲往日的笑容。他们曾在这亭中跟月老起誓，在这亭里许下终身，在这亭中将彼此交趋于对方。如今还是在这亭中，小六抚摸着大莲的脸，呼唤着大莲的名字，可是大莲却再也不会答应了。

      “莲儿，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小六哥啊！”小六抚摸着大莲的脸，不停地呼唤着大莲，眼泪不断地从眼眶内流下，“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你为什么这么自私抛下我自己走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同进同出吗？”

      小六的眼泪不停的流着，他看着大莲紧闭的双眼，胸口痛得就像被重物一阵一阵猛烈地撞击，他哭得无力，他知道，大莲再也不可能睁开眼睛看着他了了。

      秋风愈发吹得凄凉，清水河边的一切都变得没有生机。小六抱着大莲走出亭子，一步一步的走在清水河边，走上了清水河桥头。小六一低头，突然发现地上的物件格外的刺眼，他抱着大莲小心地蹲下来，将此捡起来拿到眼前一看，是一支桃花簪。这是一支崭新的花簪，上面嵌着的桃花开地灿烂，只有那片桃叶被摔掉了，就掉在一旁的地上。

      小六看着手里的花簪，这是他当初送给大莲的那一支，心里的情绪翻涌着，在眼眶决了堤。他缓缓坐在地上，小心地扶起大莲，为她梳理着凌乱头发，哽咽着：“莲儿，小六哥这就把花簪给你插上。”他将大莲头发大致挽了个缵，将花簪轻轻的插在的大莲头上。

      小六抱起大莲，站在桥头，秋风把他的长衫下摆吹得飞舞起来，吹干了他脸颊的泪痕，吹得他睁不开眼睛，大莲就像睡着了的洋娃娃一般，安静的躺在小六的怀里。他看看大莲，看看桥下流淌着的清水河，最爱的人离他而去，再也不能对她哭，对她笑了。

      “莲儿，你等着，小六哥，来了……”

      霎那间秋风刮得猛烈，乌云聚拢来，雨水从天上坠落，这一年最后一场秋雨把一切都笼罩在秋雨朦胧中。一对模糊的身影从桥上跌落，融进清水河。秋的最后一个气节，痴男怨女双双地投入清水河。刹那间，夜凉了，水也凉了。

      “秋雨下连绵，霜降那清水河，好一对多情的人，双双就跳了河。痴情的女子这多情的汉，编成了小曲来探清水河。编成了小曲，来探清水河。”

      唱罢醒目一拍，所有人的思绪都从小曲中唱着的故事中脱离出来。有的人默默擦泪，有的人连连叹息，所有人都在为这对有情人惋惜着。当所有人反应过来给长衫先生叫好鼓掌时，却发现他已经悄然离开了……

      茶馆外下起雪来，一个少年撑着伞在门口等待着，见一长衫老先生走出来便上前去为其撑伞。

      “今儿怎么想起接师傅来了？”

      “这不是下雪了吗，我是怕师父没带伞。”少年撑着伞，搀扶着老先生，“师父今儿说了些啥？”

      老先生低头沉默片刻，说：“没什么，一个逆徒罢了。”

      二人在街头缓缓地走着，谁也没有发现，长衫先生的眼眶红了一圈，眼里噙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