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家县级医院的护士,从事急诊工作十几年。虽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但既然穿上了这身绿色的急救服,我就会为我的病人负责到底,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
因为医院是二十四小时营业,所以班次分为很多,比如按时间分的白班和夜班,按功能分的主班和责任班。急诊科是医院的窗口,急诊急救工作又忙又累,分工就更细了,有中上和中下,小夜和 大夜等班次。总之二十四小时无死角,分分秒秒为病人的生命和健康负责。
我今天和刚转到急诊科的小孙一起上中上班。急诊科的这个班次,主要是负责全院门诊的成人临时输液和辅助中下班的同事抢救工作。
大约下午十二点半的时候,来了一对年轻的夫妇。女人抱着一个大约一两岁的女孩,男人用输液袋提着成袋的液体。
男人把输液袋 放在治疗台上 ,我打完招呼后开始检查液体。发现没有输液单于是就询问他,男人有些不耐烦,说掉了。我告诉他没有输液单我不能给他输液,并安慰他别着急。我给他找了张输液的纸袋,让他去找医生补一张手写的输液单就可,并叮嘱一定要医生签上自己的名字和写全输液病人的信息。
男人有些生气,拿着我递过的纸袋,提着液体转身走出治疗室,女人抱着孩子紧随其后。
这时候,听到急诊大厅传来"抢救病人"的喊声。我迅速走出治疗室外,看到担架工已经推着病人进入洗胃室。
洗胃室里已经有很多人,刘主任正在给病人行气管插管术 。一位进修医生在给病人心脏按压,上中下班的徐护士正把液体放到输液架上。
我立即左手拿起治疗车上的压脉带和连着输液管的留置针,右手用棉棒沾了安尔碘消毒液,开始给病人建立输液通道。
这时刘主任下达 口头医嘱,"阿托品5mg、付肾素1㎎静推。”徐护士打开安瓿,用注射器抽出药物并复述“阿托品5mg、付肾素1㎎静脉注射”,用药。
监护仪上心电监测没有波形,一直在报警 。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面色惨白,鼻腔和嘴里全 是白色的分泌物,一旁的家人说是喝了一瓶农药敌敌畏。
气管插管已经插好,另一位进修医生用复苏球囊帮助病人呼吸,刘主任和进修医生交替着施行心脏按压术,我和徐护士遵医生下达的医嘱用抢救药物并在抢救记录单上记录。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心电监护仪上出现了波形,但是细颤波。刘主任继续下达医嘱"室性心津失常,利多卡因半支静推。”徐护士复述遵医嘱用药并记录。
病人心率开始趋向窦性波,140次/分,面色转为红润,口鼻腔分泌物开始减少。这时从洗胃室外来了一位男子,他紧张地询问"怎么了?俺娘什么情况了,医生?”刘主任刚说了句 “病人病情危重”,只听"扑通”一声,男人跪在地上,“求求你们,救救俺娘!"
刘主任忙把他扶起来,"快起来,我们一直在抢救。病人已经有了心跳,而且用人工球囊帮她喘气。现在的情况是老人喝了农药,必须要洗胃。"
我已准备好洗胃物品,胃管、吊筒和 温开水,徐护士找到洗胃知情同意书向家属解释并让其签字。
但插胃管不是很顺利,可能是农药把喉头烧肿了,插不进去。“要不用鼻饲的那种小号胃管行吗?"我询问医生。
"喝了一瓶敌敌畏,用小胃管洗会用太长时间”刘主任否定了我的意见,“我来想办法吧。"
刘主任开始把固定在病人脸颊部的胶布小心地揭开,我用注射器把气管插管气囊中的气抽出,他接过我递过去的大号插管小心地插入病人口腔并到她的胃内,大约50Cm。检测胃管在胃内后,我用注射器再次给气囊充气,胶布固定,进修医生继续用复苏球囊帮助病人辅助呼吸,开始洗胃。
洗完胃后推着洗胃床把病人送至抢救室,连接监护仪、呼吸机,嘱咐家属把病人身体用肥皂水清洗干净,然后我和徐护士核对抢救用过的安瓿,她写抢救记录过程,我消毒用过的复苏球囊和插管用的喉镜,收拾整理物品。
一切收拾妥当,监护仪上显示病人生命体征正常。我回到治疗室,这时已经下午一点了。小孙好像被气得满脸通红,正和病人解释什么。原来还是刚才没有输液单的那个年轻男人。他手里拿着我递给他的那张输液包,上面已经写有了输液药品和用法。但是没有病人信息和医生签名,对于这个不完整的输液单,我们还是不能给他输液。
我很客气地再次对他解释,因为医院有规定这张输液单不完整,需要他再跑一趟找开药的医生签一下名并且要把他的信息填完整。
男人很气愤,把那张不完整的输液单掷在治疗台上,"我不打了!"转身离开治疗室。他的老婆抱着孩子拿起他扔在治疗台上的单子跟在他后面也出了治疗室。
我对小孙说"现在的病人脾气大,以后可要小心解释别出了漏子。”
快到下午两点的时候,抱着孩子的女子出现在治疗室,她一手提着输液袋,一手抱着孩子。我打开她放在治疗台上的输液袋,发现输液包上签上了医生的名字,但是仍然没有病人的信息。
考虑到他们已经跑了两趟,而且看起来很生气,于是笑着对她说“这真是个粗心的医生,信息还没写全。不过我可以从电脑上把输液卡打出来核对一下,再给你们填上。”于是问她要了挂号卡,打印出病人的信息,和医生手写的输液单对照,填写上病人的信息并签上了我的名字。
我边加药边对她说“真抱歉让你们跑了两趟,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医院规定是这样的。护士没有处方权,没有输液单不能配药。"她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医生正在说你们熊事不少。"
“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回头我去找他沟通。但你们不要太生气,你看这都是管头晕的药,咱是治病的,生气可对治病不好,"我说。
"要是你,你不生气啊!”年轻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治疗室,冲我吼。
"也是哈,我们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我认同他的观点,"你快到隔壁观察室的床上躺着去,我对完药就去给你输液。”
但是两人都没动,都站在玻璃外面盯着我加 药,敢情这是不信任我的意思吧。
加好药,护士小孙早端着治疗盘等着给输液了。我叮嘱小孙,把病人带到观察室的床上再输液,要和气说话。因为他看起来心情太不好了,用的都是管脑血管病的药,可別再让他生气了 。
下午两点半,白班同事开始上班。这时护士长问我"中午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投诉护士不给病人打针。”投诉?我想了想,就把中午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她笑着说:"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对,在济南省立医院,护士是不见门诊病例不给输液的。"
被病人投诉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零投诉"是医院建设的一个硬性指标。还好,我处理得可以。
一个中午班,既当了天使被病人家属跪拜,又当了恶魔被病人投诉,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