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暑期皖南局部非正式“考察”报告(8A)

2019暑期皖南局部非正式“考察”报告(8A文字版)

□山北有海


捌、七月廿八日


大约十年前,买过一本《珠峰幽魂》,内容与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George Mallory,1886 -1924)有关。印象最深刻的,是纽约时报记者问他:

“Why climb Mount

Everest—为什么攀登珠穆朗玛峰?”

“Because it’s there—因为山就在那里。”

本职为教师的马洛里的回答后来成为经典。


同样是英国登山队成员,1953年5月29日从南坡实现首次登顶珠穆朗玛峰的埃德蒙·希拉里曾说,“在我去登山之前,我只是个做梦的人。”“我们征服的并非高山,而是我们自己……在圣母峰(珠穆朗玛峰)面前我们学会了谦卑。”


在登山方面,这些登山家自是我望尘莫及的,实际上仅仅是资深驴友、同学大章我都注定难望其项背。唯一可以感到自豪而荣幸的,是我出生且自幼成长在一个有海有山的乡村,虽然这海并未有大洋般的深邃,虽然这山在真正的登山者眼里不值一提。2014年初,曾想趁着已感不适的腿脚尚还能动,元旦前后找个周末独自去爬雪后的黄山,为此还特意网购了冰爪、登山杖、护膝等物。结果尚未成行,膝盖便表达了强烈不满,省立医院骨科检查结果,被大夫要求不再爬山,减少剧烈活动……

从此黄山便成为了一个梦想,很少想起的一个梦。

“我还喜欢山。山有一种气质,那是一种诱惑,你知道吗?山在诱惑着我。”埃文斯像个幽灵似的躲在书里念叨着。

所以这次黄山行是个意外,一个不太可能自行计划出来的意外。

也因此之故,行前惴惴许久,既怕路线生疏且过于热门让娘俩行不顺畅,又担心膝盖以及体力作祟害大家玩不尽兴。所以最后终于是没有像每年的草原游那般自由随兴,而是破天荒寻求了旅行社的帮助,将三天行程以及住宿(热门景点热门时段)的安排交给了专业人士。这在我是比较少见的行为。


一、关于导游

我不喜欢导游。

到任何地方小转,一旦有导游随身随车絮絮叨叨,所有的心情便会在顷刻间变得灰暗。但我并非不尊重导游这个职业。只是对不问青红皂白啰嗦个没完的那些“导儿”退避三舍而已。

前面已经说过,我到任何地方转悠,都不愿对其相关“知识”有任何刻意的了解,尤其不喜欢听“你看那块石头像一个猴子吧”“你看那棵松树好像是在欢迎你呢”之类的呓语。至于说这块石头几亿年了、那棵古树至少一千年了云云,于我何干?!

对带领我们登山的王导,其实最初我是有些歉意的。因为我们三人严格意义上算不上完整参团,事先跟旅行社说得很清楚,个人身体原因,估计很难跟得上队伍,所以只是委托办理了门票购买以及山顶住宿安排等事。进山之后,为了不拖累大部队,我们是打算单独行动的。这种不是“规规矩矩”跟团的行为,会给带队导游带来些麻烦,应该也是一定的。


发车伊始,王导开始讲话。开门见山告诉大家,他不会带大家去购物(他其实应该没有这个权力,因为每个人跟旅行社签的合同里已经把行程安排都规定好了的),也没想从大家身上赚什么钱,他就是受旅行社安排一路带领大家上山下山保证该看的看到该逛的逛到的导游。[这种铺垫乍听起来似乎挺好的,有助于赢得初步信任。]

第二步,开始渲染黄山之险、登山之难,说别看现在你们一个个兴致勃勃,明天下山返回的时候一定会一个个筋疲力尽昏昏欲睡,因为上下来回二十几里的山路,最陡峭的地方都是后边人只能看到前面人的脚后跟(所以提醒女士不可以穿裙子,语气暧昧),一般人这一趟下来都是受不了的。[第二层铺垫,也可以说是第一个坑。]

第三步,因为登山很艰难,所以提醒大家一定不要带吃的,没必要!背着一兜吃的喝的上山跟背着秤砣似的。到时候跟不上队伍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第二个坑挖得很有些设身处地替人着想。]

第四步,那个啥,现在是旅游旺季,山上人满为患,住也难来吃也难,吃个饭那是要排很长时间队的。尤其是,山上的菜好贵好贵啊,炒盘青菜要你七八十的那是很正常的,一个菜还要等半个小时才能端上来。我们是一个团队,不可能等你太久,到时候休息结束要出发时,你的菜还没上齐可就麻烦了。[继续无限制夸大困难,铺垫的差不多了,该出原形了。]

第五步,我每年爬小二百次黄山,山上很熟的,我能联系安排价位最合理、口味最合意的团餐!最主要是便宜啊,两午一晚,三顿饭每人只需要180块![真正的原形,也是王导本人利益生长点出来了。]

第六步,现在开始统计,微信和支付宝扫我付款就好,不要现金,太麻烦。[从这一刻起直到临近山门,王导一直在宣传180块钱三顿的团餐并收费,没抽出空来交代更多注意事项。隐隐的惩罚措施就藏在这里——车上不讲注意事项,回头团餐现场说个一二,没报名交钱吃团餐的也就因此听不到了。]

这个世界上哪个行业的人对心理学的理解和运用高得过导游?

轻松玩弄游客于股掌之间,我的第一印象。可惜从一开始就有些自作聪明的味道。


说说我们吧。

被王导渲染的登山之难吓住了,我愈发担心自己的膝盖跟不上队伍,所以从旅游大巴下来的时候就开始缠着他,跟他讲我的困难,要他告知今晚给定的宾馆是哪家,我一家三口跟不上大队的话,就自己溜达直接去宾馆,不参加他们经北海走西海下西海大峡谷的徒步行程了。结果王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肯痛痛快快地告知。不仅如此,还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略显神秘地(好像我被旅行社骗了一般)跟我讲旅行社给我安排的酒店不好,要是相信他的话,他可以帮我改到真正的山顶宾馆,超级棒的!窗外就能看日出的!明早也就不用早起爬山一个多小时了。[估计是想在这辗转腾挪之中再做点文章,反正是不敢再信他了。]


还有一个问题。

我说以我们一家人的身体情况,全程跟下来基本是不可能的,今天后半程的西海大峡谷是肯定不去凑热闹了,我们就在山上自己溜达玩玩即可。王导由此一个劲儿跟我强调,旅行社把你们交给我,我有责任带领你们看到每一处该看的景点。你这样的话,有很多黄山著名景点是看不到的,这个责任得你自己来负啊!(反复强调至少五遍)我说当然我自己负责,我跟旅行社事先讲好的就是进门自由活动不随团,而且最重要的,那些“著名景点”多几个少几个对我没意义,我根本就不是冲它们来的。我所要的不过是山顶小住一晚而已,能看到落日或日出算幸运,绝不会以哪里哪里没看到而视作为此行遗憾。

北京大学哲学系何怀宏教授说,“我们总是过于匆忙,似乎总是要赶到哪里去,甚至连休假、游玩的时候也是急急忙忙地跑完地图上标上的所有风景点,到一处‘咔嚓、咔嚓’,再到一处‘咔嚓、咔嚓’,然后带回可以炫示于人的照片。”“我们很少停下来,停下来听听那风,看看那云,认一认草木,注视一个虫子的爬动。”

我们只想在黄山之上安安静静地、自在随心地待上那么一会儿。

这是很多导游不肯赐还游客的一项权利。

所以我不喜欢导游。即便他们的工作真的非常有意义。


二、黄山初遇

1.云谷索道上山

跟泰山一样,非景区车不可以进黄山。游客集散处下车之后,导游统一购票(每位19元)发给大家,各自坐车到云谷索道起点位置,自行决定是徒步上山还是索道上山,费用自理。所以下车后直扑索道售票处而去,临近中午,人不多,基本不用排队。


步行登山口,望而却步

我一是因为开始就知道已交费用里不包含索道票钱二是因为发觉王导小猫腻之后就开始紧盯尾随他,所以确切地知道景区摆渡车之后的索道票是应该自己买的。但同队的好多人却基本糊涂,下车后就跑去坐索道,以至于检票员都在相互纳闷,这个团怎么了?怎么都拿着摆渡车票来坐索道?我悄悄告诉他们是因为导游在车上没有跟大家讲明白的缘故,于是他们赶紧派人在后面排队的人群中广播——请确认自己在一旁售票处买好了索道票之后再过来排队坐缆车。

云谷索道入口处宣传栏里贴了西递瑞玉庭的一副对联,被朱镕基总理誉为“西递第一联”的“快乐每从辛苦得,便宜多自吃亏来”,不外是笔画增减的游戏,整天逛趵突泉的济南人表示没多大吸引力。

缆车沿索道上行,黄山独有的气息开始扑面袭来,人便渐渐沉浸其中了。黄山的松……黄山的石……黄山的险……这都无需什么导游介绍,身处其间,你自然而然地便会亲自感受到。“因为自然物永远在那里,它们就不大可能被忽视或被遗忘;又因为它们是永恒的,它们也就不需要人的记忆来使之继续存在。所有有生命的造物,包括人在内,都为这个永恒存在的领域所包围。”(汉娜·阿伦特)

让人在震撼中感觉有些压抑的是,临近终点时,眼见部分山头上那些依旧矗立不倒的枯木——山下极为严格的对松木制品禁止进山的限令便不难理解了。

梭罗说,“非得到我们迷了路,也就是说,非得到我们失去了世界,我们才开始发现自己,才会意识到我们的处境,才会意识到我们之间关系范围之无限。”


2.始信峰畔

白鹅岭是云谷索道终点。下车后等待团队渐渐汇合(没办法,王导不肯告诉我今晚住宿安排,只能且行且跟着),这里的黄瓜已经从5块钱一根涨到10块了。

往始信峰方向前进,一路被介绍各种不同名称的松树。据说这始信峰附近是整个黄山最多“名松”的所在,什么黑虎松、卧龙松、探海松、竖琴松的。我们不介意名字,只是欣赏着一个个独特的造型。“没有树,土地会失去灵魂。(熊培云,《一个村庄里的中国》)”至于究竟是松树成就了黄山,还是黄山造就了黄山松,是属于没有答案的一类臆想吧。但换到另外一个角度来问就比较有意思了:“在黄山你还不想做黄山松,那你想做啥呢?!”


其实相比较几棵吸引眼球的“名松”,我们在看到几近90度悬崖峭壁上那些顽强生长的不起眼的小松树,反倒更加感觉亲切、惊喜和赞叹不已——名松归名家,凡俗便喜好凡俗好了——毕竟,我只在意“我的黄山”,无需他人的眼他人的嘴。


黄山松适合恋爱中的男女或者夫妻、兄弟关系出现问题的家庭来赏——它们要么同根而生相依相靠绝不疏离,要么根本不同却自始至终相伴而生不偏不倚——在相向的一侧,没有枝杈,平缓顺滑,给人一种相互信任到了极点的感觉——这是黄山松最独一无二之处,没有其它。[这是我自己反复观察并总结出来的,跟导游绝无干系。]


梦笔生花处据说也是跟李白有关的,似乎是诗仙酒兴诗兴酣畅之际草书诗作之后随手掷出的毛笔落地成峰。当然,导游们津津乐道的是笔尖早非当年原树,黄山40公里输水管道绵延之处,彻底破坏了原树的供水体系以致其枯死。栽了十几年塑料树之后,遍寻周遭,寻了棵五六十岁形似的移栽过来充作“扰龙松”。(借百度之功,这里介绍的比导游解说词详细。)


我倒是在当时忽然想起了藏传佛教的活佛转世,这新“扰龙松”的寻找和移栽,是不是极其类似转世灵童的寻找和培养?只是不知道,当年那诗仙太白笔尖所化扰龙松的树灵,是否真的附身到了这新造就的小辈身上。希望真的可以是“笔架峰亘古沉吟,生花处妙笔传神”吧。

陈县令一直走到始信峰上,方才被黄山景色折服,也才真个信了徐霞客对黄山的盛赞,“岂有此理,说也不信;真正妙绝,到此方知。”登到始信峰顶需要爬一段陡峭的石阶,我们决定放弃,不去重复太平县令“登顶始信”的经历了。

已经是正午十二点,报名团餐的要等从始信峰下来之后走到前面北海宾馆处吃饭。我们这偷懒的便坐在峰下松树旁,取出背包里的吃食开始享用,基本上背包里的食物清空以后也都饱了。


团队下峰集合后继续走到北海宾馆,团餐开动,导游被我缠得不耐,终于是要去身份证件给办了入住手续(这次旅行社安排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预先告知入住宾馆的名称,当然他们或许是为了保留住宿安排的灵活变通性,这是可以理解的)。团队要1点半集合然后往排云亭方向接着下西海大峡谷,那个著名的网红小火车就在峡谷里。不过我是万万不敢妄想尝试的——典型的“下去容易上来难”。

山顶准四星级住宿大致相当于山下三星,空间有限,标间里加了张小床便几乎无立足之地了,条件设施倒还说得过去,毕竟也是诸多名流大佬曾经住过的地方。但屋里没有空调,不算小的潮气让人稍微有些不适,据说晚间凉快了就好了。


3.往排云亭

隔窗望去,一干山峰隐没于浓雾之间,若隐若现,日落也好,日出也罢,似乎都还难以预期。导游懂心理学,之前就告诉过大家不要过高期望,据统计,一年365天,黄山上能够正常看到日出的天数是79天左右——期望一旦变小了,之后可能的失望就会变小,而可能的惊喜就会被无限放大。

休整洗漱一番,还没有到集合时间。自觉体力尚可,商议继续尾随着队伍走到排云亭,等大家下峡谷的时候再回返然后晚餐、看日落——晚餐是自助餐,每人140元,虽然网上普遍反映不算多么好,但应该还是能够找到各自填饱肚子的食物吧。

梭罗说,“世界上只有能够自由自在地享受广阔的地平线的人才是幸福的。”很显然,确定了晚间住处,放下了多余的行李,三人只一个背包,我们已经是浑身轻松,真的是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接下来的玩耍了,随团队前行的脚步明显轻松愉快了许多。


西海饭店附近这幅“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话是徐霞客说的,字是谁写的却始终没有辨别出来,网上也没有搜到。我只是想说,比较喜欢这幅字,属于我欣赏的书法一类。

行至排云亭,最后一次旁听了别家导游面对西海群峰的解说,诸如仙人晒靴、天女弹琴、负荆请罪云云,都是针对山石造型想象出来的物事。话说回来,很多时候人的见识会束缚自己的想象,以这仙人晒靴为例,要是搁在西藏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铁定会像我这般认为是“苍鹰临风”之类的才有气势。有些好奇,中国历史传说中成仙得道之类的故事应该很少与黄山有关,这里的佛寺、道观之类也甚是稀少,为何这些石头却会多从仙啊佛啊的那里牵强呢?有趣。


团队下峡谷了,我们自排云亭原路返回。中间遇到岔路,是往飞来石、光明顶去的小路,我有心尝试,却被迎面遇到的王导告知,此路号称“星光大道”,你琢磨着办吧。哈,秒懂!意思不外就是一旦我沿此路攀行到飞来石光明顶的话,眼前只会剩下漫天飞舞的小星星而已,而且还会是“金星”!

听人劝,折返,完全按原路返回北海宾馆就是。

归途的意外之一就是路遇这些树上的鸟儿,我对动物名称免疫,所以是不可能区分出它们叫啥的。不过稀奇之处就是它们完全地、绝对地不怕人!不是说黄山上不怕人的是那些猴子么?没想到此行一只猴子都没见到过,却独独和树上这些鸟儿对视、玩耍了小二十分钟。


4.黄山挑夫

归途的意外之二是再一次接触了黄山上的挑夫——泰山上是称作“挑山工”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泰山独享,所以在黄山上就只称挑夫吧。

专门说说黄山挑夫的原因是因为回宾馆时路遇的这位老兄超级可爱,稍一搭讪,一句句娴熟的段子便随口飞来,“导游的嘴挑山工的腿…”有自嘲的,有自励的,有看透人生的,有享受山水的……没开录音,否则当真可以是一段不错的分享——生活的苦与乐谁能说得清?苦即是乐,乐,真的不苦?“他们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合在一起他们就成了一个宇宙,而且是我所崇拜的宇宙。”(杰西·鲍尔)


曾经在泰山上遇到过一对母子,孩子应该是上小学低年级的年纪,经过他们身边时,耳听得当妈的正在循循善诱地教育孩子,“看到了吧?你现在不好好学习,长大了你就只能跟他们一样干这个了。”悲哀的是,她说的是事实。但这个事实真的只能这般铺陈?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激励孩子?“如果你从你见到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去寻找美,那么你一定也能找到(美)。每一个人内心都有纯洁的地方。而我们总是可以从认识的每一个人身上学到很多很多。” 埃文斯说得很有些无力……

之前上山时,人群中遇到过这位挑着角铁等物上山的挑夫,一担子少说也有200斤。据说,大约一斤的重量他们可以转到一块钱……


我不是抱着什么同情的心思来看他们的,我喜欢默默让开山路钦佩地目送他们,点个头打个招呼,遇到他们休息时会上前攀谈几句,条件许可的时候递根烟过去(黄山上室外不允许随意抽烟)。无论如何,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选择是有生命东西的主要特征。没有选择的生活就会使生活停止下来。(莫里斯)”

我们所能给予他人的最大帮助就是尊重他人的选择。

不要以为他们一定是由于生活所迫才不得不从事这样一份工作,就好像梭罗说过的,“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我们过简朴明智的生活,养活自己不是件苦事,而是个消遣。”我对自己晚年的最大愿望就是在能力许可的情况下做些纯粹体力的劳动——汗水背后的愉悦,潜伏着人最大的享受。


三、丹霞峰日落

1.西海饭店晚餐

从北海宾馆出发往返排云亭都要经过西海饭店,刘海粟老先生93岁高龄时题写的店名。也许是因为北海宾馆主体门脸正在装修的缘故,西海饭店整体感觉比前者更好一些,店内设施更新更整洁。返程路过时进去考察了一下,至少在就餐环境上要比北海好上不少,虽然自助餐价格更贵一些。再次临时调整方案,回房间稍事休息,五点赶着开餐的点儿过来吃晚饭,饭后登丹霞峰看日落。事儿就这么定了。


来黄山后跟黄瓜较开了劲。先是在市区同聚楼吃饭第一次尝了老黄瓜煲的腊肉汤,然后路上五块钱一根的黄瓜买过三根,到这自助晚餐的时候,竟然还有黄瓜汁可以喝。真心实意地说,西海饭店的自助餐是非常棒的,不仅仅是相对于山上的环境,妻说她历史上吃过的所有自助餐中,这家这次是可以排第一位的。要不是紧赶时间去看日落,这次的用餐体验会是更棒的。

就这么定了,下次自驾来黄山,撇开旅行社和导游,自己买票,自己预定西海饭店的食宿,然后自己漫无边际的逛山景吃黄瓜!


2.丹霞峰日落

“通常在我们周围有着足够的空间。我们的地平线从来也不是近在咫尺。”但梭罗认为,“不管把我搁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在那里生活,景色便相应地从我这里伸展出去。”

在我所能到达的地方,我想我眼中的“景色”也是可以“相应地从我这里伸展出去”的。他们都说这叫“善于发现美”,其实不然,人与人的区别不在“擅”与“不擅”,只在于有心还是无意而已:有心,便可以发现一切;无意,便就会成长为“无感少年”(这是我新近自造的一个词,用来形容除了手机,对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都毫无感觉的一代“新人”)。

出西海饭店不远,在往排云亭方向的路上就出现了右转上丹霞峰的岔路,攀爬不久回身望,对面便是光明顶,标志性的黄山气象站的多普勒天气雷达清晰可见——天气晴好,晚霞可期矣!返身继续,动力十足。


半山有大石,类似观景台,上山的石阶似乎也是到此为止。石旁有松,造型奇特。由此四望,三方视野开阔,但另一旁则仍是山坡。在此拍照、站立许久,有人不耐,“这就是丹霞峰看日落的地儿?太没意思了!”于是一行四五人,俱是青年男女,簇拥着嚎叫着便失望地下山去了。

我不信——无论北海宾馆还是西海饭店的人员,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告知丹霞峰是这个时节很不错的看日落的地方——他们不会忽悠我们的。转目四望,派小同学往一侧山坡那边被草木遮掩的小路上探一探,看看是不是死路。没多久回转过来,说能走得通,那边有很多人!


哈哈!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是你明明到了门口却愣是没有找到入口,还口口声说地说什么那个地方没啥意思,根本不像传说的那样好。不过下山的那些男女一定不会有遗憾的体验的,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其实稍微再往前走几步就柳暗花明——所谓的遗憾,其实是我这般看热闹的人替他们生发出的虚假感受而已,以此映衬我们自己没有“错过”的那份满足,和庆幸。

向晚的群峰,头顶云雾,迎面被晚霞渐渐染黄,安详地,很是赞同我的感想。

小路转过山坡,一面巨大的岩石上已经坐了不少等待落日的人,迎面的群峰在我们前排,或坐或倚,一样地在等候着更绚丽的晚霞。


静静坐在黄山松下,默默地看着远处的夕阳,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沉下,随手拉来绚丽彩霞,将自己的身影悄然隐藏。天地有大美,此时更无声。难怪梭罗感叹,“地球不仅仅是过去了的历史的一个碎片,像书页一样一层又一层,主要供地质学家和古文物研究者研究,而是活生生的诗歌。”“你可以将金属熔化,铸成最美丽的形状;但它们永远不可能像这融化了的大地流出后的形状使我如此激动。”


没有什么语言足以形容面对此景时的情感,只是忽然之间,特别地羡慕这四周的群峰,它们竟然可以相互依偎着天长地久。也更加明白了黄山松,它们真的可以一手温情相执而以另一手迎候朝阳晚霞风雨雷电。

梭罗是这样嘲笑农场主的,“我常常看到诗人在欣赏了农场上最宝贵的部分以后就离开了,而乖戾的农夫却以为他只不过得到了几个野苹果而已。咳,诗人已经把他的农场写在了诗中,而农场的主人许多年对此都一无所知,这是一道绝妙的无形的栅栏,它已经将农场完全围起,挤出了它的乳汁,脱脂后取得了全部的奶油,只把脱脂奶留给了农场主。”我想,我也带走我的黄山了,没有将它再留给徽州。

这会不会是“无梦到徽州”的正解?

接近九点才恋恋不舍下了丹霞峰,回北海时再次路过西海饭店,广场上有消夏演出,女演员唱了一段黄梅戏后,邀请台下男观众合唱《天仙配》。我们渐行渐远,耳听得身后一直无人应和,好像最后是一位女士上台配合了。

上山之前曾说要“拼人品”,而今心满意足。北海宾馆露天平台上面对夜空和林海,抽烟三支,回屋睡觉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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