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复杂的,当我们开始探索人性,会发现其实每个人内在都是一个小宇宙,其所蕴含的丰富和奥秘,早超出意识能感知的范围。每个人所呈现的,只是心灵露出水面的冰山一角,水面以下的庞大冰山,却充满未知,并且强大的影响着我们的外在呈现。心理学家们,像探险家一样,要去勘测出这冰山的结构与质地,贡献出很多这方面的认识。
其中有一种看法,人的内在有两股势均力敌的能量,这两股原始而强大的能量,一面是充满光明、积极、创造的生的能量;一面是充满黑暗、压抑、毁灭的死的能量。一正一反,这两种能量就如“阴阳”两极,相辅相成,相互制衡发展,并且能在某种机缘下彼此转化。人类也在这种生与死,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不断上演着各种戏码,推动历史的进程。
而对每个个人而言,如何去面对内在的两股力量,尤其是面对内在的黑暗力量,是我们生而为人必须面对的功课。
美国电影《黑天鹅》讲述的就是内在黑暗力量的压抑、积累、爆发的过程。妮娜是一位出色的芭蕾舞者,被母亲独自抚养长大,曾经也是舞蹈演员的母亲对她过度控制,干预,并希望女儿在舞蹈生涯上取得成就,弥补她事业无果的遗憾,在被母亲悉心照顾控制,同时投注过多期望的压力下,妮娜成为一个神经紧张,敏感脆弱,谨小慎微,凡事力求完美,刻苦用功的乖女儿。这时候的妮娜已经成为了实现妈妈愿望的工具,她的一切都是按照妈妈的要求塑造的,只能呈现被要求、被允许的一面,只能呈现好的,美的一面,这时候妮娜内心黑暗的那部分能量,被完全的压抑,彻底的摒弃。虽然她一心追求艺术上的完美,但是当心灵受到限制,无法去展现更丰富的内容时,这时的完美是单薄而无生命力的。
因为出色的舞蹈功底,妮娜竞争到了饰演《天鹅湖》女主角的机会。这要求她一饰两角,既要扮演纯洁、高贵、脆弱的白天鹅,又要扮演邪恶、魅惑、充满欲望的黑天鹅。由于妮娜的人格长期被禁锢在一个乖乖女的位置上,扮演白天鹅得心应手,而扮演黑天鹅却是极大的挑战,这种挑战不是艺术技巧上的挑战,而是一种人格灵魂展现上的挑战。这部分对妮娜而言太陌生,她不是没有,而是压抑得彻底,隔离太久,她无法与这部分链接上,因而在饰演黑天鹅时,不管她多么努力用功,都如隔鞋搔痒,无法展现角色的精髓。
无法胜任角色,竞争对手步步紧逼,妈妈的期望仍然像高悬在头上的利剑,想要去求助的教练,既暧昧又飘忽。妮娜在层层的压力推动下,内心那被尘封的黑暗力量,一点点冲破封印,她开始进夜店、嗑药、与竞争对手产生性幻想,她开始对妈妈表现出反抗愤怒。其实她也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有多恐惧,多害怕失败,害怕被抛弃。但是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呐喊,内心被唤醒的黑暗力量正一点点占据她。
当最终她冲破母亲的阻挠,争取到了白天鹅角色的出演,却发生失误时,内心的压力到达极限,内心的黑暗力量彻底掌控了她,她产生幻觉,杀害了欲和她争饰黑天鹅的竞争对手,自己演绎了黑天鹅,她的黑暗力量,让她出演的黑天鹅充满爆发力,艳光四射,震惊全场,演出取得圆满成功,而最后她发现她杀害的不是竞争对手,而是自己。
影片的最后,她对教练说:我感受到了完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们可以理解为,当她终于允许自己内在的能量,不管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都得到释放时,她才感受到了完整。
这部影片,用极致的手法展现内心的黑暗力量的爆发与破坏力,内在的力量一直存在,压抑越深,反弹越大。荣格认为:黑暗力量,或者说阴影能创造宝贵的财富,具有创造性和对于现实的洞察等好的品质,能够与自己的阴影对话,阴影的积极作用也就会展现出来。
妮娜对于黑天鹅的完美演绎,让我们看到黑暗力量的这种创造性,它是生命原始力量的勃发,势不可挡。如果不能很好的驾驭,这股力量的破坏性也是极强的。犯罪分子,他们内心也不仅仅只有黑暗的那一面,也有积极正向的那一面,只是在犯罪那一刻,没有能驾驭黑暗力量,反而被这股力量所控制,造成害人伤己的结果。
而这股原始的力量,当我们能很好的运用,表达,升华时,它就能转化成真正的创造力。
在沙箱游戏作品中,我们常常看到这种原始力量的展现:它们可能是随时准备爆发的火山;原始的攻击性的动物,怪兽,恶魔等。当这些原始力量在沙箱里允许充分表达时,它们通常能自我转化,变得更积极有建设性和滋养性的能量。
有一些有趣的调查发现,对消防员的调查中,他们的纵火的欲望比普通人高出不少,而他们把内心那部分想纵火的破坏性力量转化成了救火这样的有积极社会意义的职业,这是对黑暗力量的升华。这样的例子在我们生活中还有很多:拳击运动员把内在的攻击性转化成了健康的运动项目;艺术家把内在的恐惧、冲动、冲突转化成独特的艺术作品;对于人内心有偷窥欲望的人,他们成了咨询师,去了解人们内心深处的疾苦与挣扎。
黑暗力量,是我们人性中本然存在的能量,无法去消除、隔绝,它就是我们作为人的一部分,当我们去拒绝、否定它时,它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压抑到更深的心理层面里,但它仍然作用着我们,只有当我们能正视内心不那么光亮的部分,正视黑暗的部分,能去接纳它,面对它,并试着去适应它,转化它时,它将会以无与伦比的方式给我们生命以创造。
要做到这点很难,但这个功课值得我们去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