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天空还没变得完全明亮,便有一缕阳光不远万里洒了下来,像是经过精密勘测地直射到这个僻静的角落里。我悄悄地躲在阳光尚未照射到的地方,还在因两天前的恐怖事件而心有余悸。在我的旁边是一个翻滚在地的垃圾桶,周边洒满了碎纸屑,果皮,罐瓶,甚至还有恋人褶皱的情书。除了经常来访的蚊虫之外,这时从对面的公寓里走出来一个妇女,手里攥着几份报纸,朝着我这边的方向走来,随后便把攥成团的报纸投向垃圾桶。遗憾地是这位女士显然投球的技术并不高明,以至于报纸团倒在了距离桶还有半米距离的角落,但妇女不以为意,转身又离开去了远处。
“哎呀,疼死我了。”这时,刚才的那份报纸发起了牢骚,它的身体已被揉捏地不成样子,甚至右下小角不见踪影,但还是能看出上方的几个大字:时事新闻。“妈呀,虽然说已经看完了,但怎么也要对我温柔些嘛,直接就摔得我个疼呀。”
报纸兄这一番牢骚,引起了旁边纸盒的不满,“我说兄弟,你看你都是个废纸了,再等会车来了大伙都化成灰了,你发牢骚有个屁用?影响我休息。”纸盒的身体也是残缺不堪,一大半更有被烧焦的痕迹,早已看不出它曾经的真实身份。
这一说更是打开了报纸的话匣子,可能它也经常报导过娱乐八卦的消息,开始喋喋不休着:“你管我发不发牢骚,再说你也知道快要被送往垃圾场了,还休息个什么?到时变成灰就够你睡久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这时,躺在垃圾桶里的日记本扮起了和事佬的身份,“都客气些吧,待会都是一车子的,也有个好照应”,刚说完,它朝着报纸瞅了几眼,突然眼神一亮,“兄弟,你原来在报导这事呀”。
听完这话,我也朝那边的报纸望了过去,它的身上详细地报导着两天前晚上附近一户人家的火灾事件,我曾经待过那里,不幸的是一家三口全部死于其中,警方在经过勘察后便以一起意外起火而结束事件,而现在这新闻也被写在了报纸的身上。
“是呀,怎么兄弟,你也有关注呀?”显然日记本的询问引起了报纸的兴趣,饶有兴趣地问道。
“实不相瞒,”日记本以一种得意的语气说,“我是那户人家女主人写的日记本,所以我对这事还是挺了解的”。它显然也是经历过那场火灾,封面和纸张早已焦黑破损,若不是有线圈缠绕固定它的身体,恐怕早已散成一团。
“嚯,那你还是当事人呀”日记本把报纸的这句回复当作是一种褒奖,沾沾自喜着。而这时,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手机壳也开口了,“巧了这是,我是她老公的手机,虽然现在只剩手机壳了”。
“这么说大伙都是那场火灾后,被当成价值无用物品处理到这里来了。”一个烧焦的小布偶也参与进这个话题,接着声音又变得小声,“顺带一提,我是她女儿一直带在身边的布偶。”垃圾二字远比价值无用物品说得简单明白些,可能这么说比较得体些吧,我心里这么想着。
一听其他几个说完,报纸更是来起了劲,“真是不吵不相识呀,原来我们之间还有这么密切的关系,好歹我也算是这事件的报导者,而你们是当事人。实话说,我觉得这事的真相远没有这么简单,你们都是他们身边最亲密的,肯定知道一些警察不知道的信息吧”。看来这报纸兄不仅喜欢娱乐八卦,还有侦探头脑,不去报导刑事犯罪真是可惜了。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引起争论的好话题,日记本率先发话:“各位兄弟,我从一年前就已经跟随在女主人的身边,她几乎每晚都会写自己的心理想法,所以我对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依我看,她是最有嫌疑的人!”
“对自己的丈夫和女儿痛下杀手?!结果还导致三人遇难吗?”报纸以一种侦探,或者更像是狗仔的语气追问道。
“嗯,我觉得是这样的,女主人在日记里写到她与家人的关系很不融洽,可以说他们之间唯一跟陌生人不同的,就是存在着法律认定的家人关系,而每天处在一个屋子里,也早已形同陌路,她觉得她的女儿和丈夫都疏远她,即使是晚餐时间也从不主动聊话题,但是她还得装作温柔贤惠的模样,拼命维护这个名存实亡的家庭。然而丈夫和女儿长久的不理睬和嫌弃,使得她内心备受煎熬。就在火灾的前一天,她在日记里最后写着‘我累了’,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字,但是我能感受到女主人的心理已经慢慢变得扭曲,很有可能做出这种同归于尽的行为。”日记本认真向大伙分析了女主人的心理状况以及它的见解,随后自己又不禁地感叹了一声。
“妻子因为长期家庭冷暴力而引发的悲惨事件呀,嗯很有可能真相就是这样的”,报纸像有沉思地说出了这句话,它的身体还是褶皱的,但并不妨碍它说出这句话时的无奈和悲痛感。然而这种状态很快就被手机壳打断了。
“我觉得女主人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手机壳一句话就否定了日记本的推测,“她性格是比较被动和脆弱的,相比这么过激的行为,她最多只会在日记本里写下她的负面情绪来宣泄”,随后它又曝出一句众人吓到的话,“我觉得凶手是男主人!”
看着大伙一副焦急等待后续的样子,手机壳得意地清了清嗓子,“其实这几年来,男主人在外面包养了一个情妇,并且经常通过手机联系。从他发送的信息和电话来看,他早已厌倦了这个家庭,想早日摆脱这个嫌弃的女人,更可怕的是,他早在一年前就为他妻女买了高昂的人身保险,我推测他是早有预谋地觊觎这笔钱财,在火灾前一天,他最后发给情人的短信是:‘我会想办法的’,然而事发当天出了状况,结果导致他也葬身火海。”
“狠毒丈夫贪财好色做出的罪恶行为呀,我看真相就是这样子了。”报纸转而赞同了这个推测,并且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这时,一旁的布偶轻声地说,“其实我觉得,”随后又低下头,“那个小女孩也有可能是火灾肇事者。”
“啊!”大伙被这个轻声慢语的观点吓到了。
“我是他们女儿从小带在身边的布偶,基本上学都放进书包里,以前的她很阳光开朗,然而在一年前,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因为长期处于冷淡的家庭氛围,她变得沉默寡言,喜欢呆在角落里,朋友也变得越来越少,而且!”突然布偶睁大了它破损的圆眼珠,“她经常偷偷拿小刀或针扎在我的身上!我现在这副模样,除了因为那场火灾,也有因为这个原因。在火灾前一晚她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父亲对母亲的谩骂,母亲的忍辱,她说出了,‘一起消失就好啦’的话语。”
“孤僻女儿因为家庭因素也变得心理扭曲呀”,报纸叹了叹气,“看来真相八九不离十了,真是一场家庭悲剧”。
“不,我觉得男主人才是凶手!”手机壳争辩道。
“不不不,女主人才是!你不知道被压抑得太久,爆发得越残忍吗?”日记本也嚷声道,似要一扫刚才被否定的耻辱。
“你们到底吵够了没!”这时候,一旁的纸盒终于爆发了,“老子之前被蜡烛烧,火灾后又在垃圾桶里被你们吵,真是可悲!”
大伙听完赶紧追问:“这么说你也是经历过那场火灾的?!”
纸盒被问得不耐烦,但也只好解释道:“我是火灾那天晚上被女主人买到家里的生日蛋糕,庆祝给他们女儿的,火灾后现在也只剩纸盒了。”
“这么说你看到凶手是谁了!?”报纸迫切地问。
“当时老子睡着了,突然桌子一阵骚动,睁眼就发现蜡烛在我身边燃起来,然后再醒来就躺在这里了,可悲呀。”
“真是丧气,那么紧要的时刻你居然睡了。”报纸听完又发起了牢骚,然后又跟纸盒吵了起来。
轰隆隆~~,这时候从远方的道路驶来一辆卡车,持续滚动着巨大的轮子,车身上载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塑料袋,上面还飞翔着蠢蠢欲动的蚊虫。
卡车停在了垃圾桶旁,从上面下来一位穿蓝色制服的环卫工人,走过来抬起垃圾桶,收拾周边的报纸团,布偶还有手机壳,一齐扔了上去。我躲在垃圾桶旁,眼瞅着要被那人看到,赶紧一溜窜进了洞里。
“嚯,该死的老鼠!”工人咋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