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轮到我上场了。”我拍了拍手上的晦气耸了耸肩。
“大哥哥,我劝你放弃会比较好。”不知哪冒出个小男孩对我说道。
“小朋友,男子汉哪能轻易说放弃呢?”我对他微微一笑,他朝我扮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转身之余,我眼角看见门外有一位拾荒老人,她的眼神充满疑惑。出于礼貌我顺势也朝她点个头当做招呼,可她故意转移视线,低头步履蹒跚。
我看了眼时间,皱眉。11点47分。心想得抓紧剩余不多的时间,于是又把意念集中到七号机的布偶身上。
隔着玻璃,我仔细观察它的角度,用手稍作比划,模拟能把它夹出的规划方案。如果按照这个计划实施并且无误,预判得花二十到三十个币左右。
深呼吸,投币,控制摇杆,定位,按键,我想先来一发试试运气。可我真没想过这一爪钩下去后,爪子居然没有松开,直到把它带到洞口才舍得放下,全程出乎了我的意料。
“怎么可能?居然一次就能夹中?”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怕是在做一场梦。
“yes!”自我摧残了一巴掌后,我便相信了奇迹,也相信这种中奖几率得花光我大半辈子的运气。
我捧着它时,忍不住的亲吻了一口,仿佛漫天飞舞的樱花成了此刻的背景。我顿时热泪盈眶,喊它“樱”为命名。布偶没有回答,用它自带的甜美笑容当做是种默认。
一路上,我把它拥入怀中欢呼雀跃,路过的行人无一不猜疑我是某家精神病院逃脱的患者。
当晚,我反锁好宿舍里的门窗,搂着布偶入睡,唯恐天亮之后它的不在会让我泪流满面。夜色未央,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月光下有个曼妙的身影在拉着小提琴,一首从未听过的乐章拂干了我眼角的泪水。
次日,我醒来时便已迟到二十分钟。可出其不意的是,地中海不但没有责怪,反倒是笑眯眯的看着我。
“对不起,昨天可能是太累了,我保证以后不迟到了。”
“迟到?不存在。谁说你迟到了?给我站出来!”地中海故意吊起嗓门,口腔散发浓郁的铁锈味。
“抱歉,我这就去卸货。”我低头转身离开。
“回来!”地中海拽住了我,“小绿啊,昨天那包快递还得麻烦你送一趟。早晨也不知道谁又把这包裹给退了回来。”
周围哑然,气氛有些尴尬,他们迅速散开埋头做各自的事情。
我见包裹上收件人写着“林幽”二字时,面部不由自主的抽搐。“谁退回来的?”
“谁?还不是你没给人送好嘛,估计是被邻居捡到,然后……然后就给送回来了呗。”
“不可能!假如是邻居,没有送回来的意义啊!”
“叫你送就送,哪来这么多废话!工作不想要了是吧?嫌最近业绩太好了?”
“老大,我有点害怕啊!那边闹鬼,我讲真的……”
我话未说完,地中海就把包裹狠狠甩了过来,我一个不留神没有接住,落到了地上。
“闹鬼?什么年代了?你和我谈鬼?你是脑子被两轮撞傻了吧?”地中海上前扇了我一巴掌。“你怎么不谈谈乱丢顾客包裹的可耻行为?你怎么不谈谈连个东西都接不住的人到底是不是废物!我真替你感到揪心和羞耻!我再问问你,你被学校开除,是谁留你在这给你一口饭吃?是我!是我王叔!瞧你那眼神,反倒委屈了是吧?万一这事被领导知道,那谁抗?谁来抗!我才不管什么闹鬼不闹鬼!这快递你今天之内必须得送!否则明天你就给我滚蛋!”地中海气的直跺脚。
“知道了。”我低沉说道。
我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地中海很多过分的要求,可能是内心深处还残留一丝对他的感激。的确,在我曾经最困难的时候,是他收留了我,让我不至于陷入三餐不饱和困境中。也可能是母亲弥留之际的那句“知恩图报”在我心里起了作用。
看着地中海满意的离开,一旁的阿立俯下身子帮我捡起包裹,照旧递上一支烟。
“谢谢,我抽不好,怕呛。”我摆了摆手。
“男人,有啥好怕呀?喏,把这个拿上。”阿里把一枚十字架放在我手上,拍了拍肩说道,“神会保佑你的。”
“阿立,我不能要,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
“谁说给你的啊?小伙子,我可是借你的哟,壮完胆记得还我就行。”
“谢谢。对了阿立,你的外套背面破了几个洞,污渍也不少,有空拿去缝补洗涤一下。”我帮他拍了拍后背上的白灰。
“无所谓啦,夜间拉车用来保暖,等这鬼天气过了再说。”阿立挥手后爬上了货车。
阿立,货车司机,是我在公司里唯一的朋友,他性格直爽,工作勤快,人为处事都得到大家的认可,可他偏偏成了地中海的眼中钉。
听阿立提起过说,正午阳气最足,脏东西不敢放肆。于是我选择在饭后12点来到拆迁小区。
上楼时,我握紧那枚十字架,每往前一步的同时都告诉自己,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想太多而造成的。
四楼光线依旧明亮不到哪去,原来是走廊的尽头被木板封死的缘故。一只黑猫静静的趴在杂货堆上与我对视。它左眼发蓝,右眸子发绿,散发着慵懒和饱经沧桑的眼神。它拒绝翻阅垃圾桶,润过油似的纯色毛发是它唯一能够骄傲的资本。
“Zreo?”有人用黑粗笔在它前脚的绷带上写下一串英文。
“喵…”它居然抬头用低沉的声线来作以回答。当我还在犹豫这是否是巧合时,它跳下杂货堆悠然的走开了。
我站在走廊口,手还是略微的颤抖。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原地拿起手机按下林幽的固话。
走廊传来一阵铃响,片刻后还是无人接听。
不知为何,我的头隐隐作痛,仿佛视线中的走道有些扭曲,总感觉有一只眼睛躲在某处角落的缝隙中窥探着我。心跳声与呼吸声在寂静中接连交替,我唯恐脚下那块残缺的镜子在我迈出一步以后,镜中世界的倒影还停留在原地。
“滋~滋滋~”手机震动,因我的惊慌失措而落了地。
“还好是诺基亚。”
我弯腰伸手时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是林幽的回拨,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思考片刻后还是拾起电话按下接听并快速开了免提。
我迄今为止,未曾听闻妖魔鬼怪能和高科技串联在一起的说法。
“过来…我在家。”扩音器传出沙哑声和一阵嘈杂,听起来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喂?喂?林幽女士吗?信号不好吗?”
“过来……”电话挂了。
“可能是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吧?否则早搬家了对吧?”我看着手机自言自语。
可抬头的瞬间似乎看到一道阴影从正前方闪过,随后隐约传来孩子的奸笑声。
好无聊的恶作剧,我心想。
“林幽你的快递到了!可以出来拿了!”我边走边靠着大声去喊来撑住心中的勇气。我相信当我看到一位腿脚不便的顾客取走快递后的,忐忑不安的心必然能够得到释怀。
步伐停留在林幽家门前的三步内,铁门还是敞开的,却不见人影。
“请问林幽在……”我试图再迈前一步。
“我就在你身后呀。叽叽叽~”
我嗅到一股死鱼腥味的恶臭扑鼻而来,猛地一转身吓得瘫倒在地。
“不不……不!啊!”我敢肯定这不像是场恶作剧,因为我的亲眼所见,打破了科学的无神论。
我不知道眼前的林幽它到底经历过什么,面部被利器大面积划伤,残骨嶙峋暴露在外,皮肉溃烂程度令人作呕。它的眼球接近脱落,脱臼的下巴口中淌着浓污血,还夹杂着几条白花花的蠕虫。还有它的腿……它根本没有脚掌,只靠两根腐烂到发黑的腿骨支撑着平衡。
“鬼啊!救命啊!”
我甩出包裹,想起身撒腿就跑。可越是慌乱,越难以把控自身的平衡。情急之下,我一边用手和臀部尽力的向后挪移,一边发疯似的呐喊,渴望用求救声引起周边人群的注意。
可无论我如何力竭声嘶,周围很快都会归于死寂。
“林幽,我和你无冤无仇,求您别过来……”
它毫不理会,发出奸笑,如同羔羊前的雄狮,享受着一步步逼近又能随时随地将我猎杀的快感。
一阵阴风刺骨,它在我身无可退时如同闪电般的扑了上来。我刚想甩出手机,就被一双如冰冷硬物般的手给扣住了喉咙,然后畸形般扭过它还流着脓疮的面部朝我脸贴来。
我越负隅顽抗,它越兴奋的去扭曲身形,像蛇缠绕着猎物一样将我锁住。
它突然窜出舌头,舔着我的脑门,留下一股恶臭,顿时感觉头顶有数百条蛆虫企图爬向我的七孔。
“下!来!陪!我!”林幽张开血盆大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脖子咬来。
刹那间,我基于生存本能,在同一秒内做出了随手抓起墙角硬物砸向了林幽脑门的反应。
碎裂,污血四溅。林幽不畏惧疼痛,而我还在做困兽之斗。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尖锐指甲刺入皮肤的痛楚,可能把我脸撕开是它下一步的计划。我的呼吸及其困难,窒息而死会在下一秒随时发生,可我除了蹬腿和胡搅蛮缠的乱打,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下!地!狱!吧!”
我的意识模糊,眼前只有一片黑暗。猫叫声……一首小提琴的乐章……还有……还有的都不记得了……
[都市电台插播一条本市新闻:某拆迁区发现一具尸体,现在警方正在介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