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太守府五公子，在刘兰芝和焦仲卿的凄美爱情故事里，是个路人一般的存在，只在最后下聘礼迎娶刘兰芝的时候露了个脸。

几千年过去，后世之人依然歌颂他们俩至死不渝的爱情，没有人在乎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其实，我才应该是这场爱情故事里的男主角。

02

做为一个官二代，我最不喜的就是娘老是在我耳边念叨着中状元，反而崇尚潇洒的江湖侠士，所以经常化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

那天，我和以往一样，身着一袭黑衣在街上溜达。我逛了许久，整个大街熙熙攘攘一派祥和，就在我准备放弃转身回家之时，旁边小巷子传来一声呼救。

我连忙一口气冲了过去，便看到三个面带猥琐，一脸淫色的男子正准备对一个貌美的女子行不轨之事。

那女子一看到我，不知是因害怕还是过于紧张，就晕过去了。想到自己一天都没动筋骨，这三个人就撞上来了。就在我用剑鞘把那三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时候，巡查官兵来了。

为首的小吏看起来就像一个孱弱的书生，却出言：“何人在此处滋事？”不待众人反应，我连忙躲到屋檐上，毕竟侠义之士做好事都不留名。

最后，官兵把那三名男子抓走，那小吏看到晕倒的女子，明显迟疑了一下，他推了推那女子，又叫了叫她，女子都没有反应。

随即，我看见那小吏想把女子抱起的时候，那女子慢慢睁开了眼，看到她醒来的瞬间，我松了一口气，便回家了。

这，就是我和刘兰芝以及焦仲卿的第一次见面。

03

一回到家，我就派人去打听那女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我万万没想到焦仲卿居然骗刘兰芝说是他救的她。

当听到刘兰芝要嫁人的时候，我正在刘兰芝家附近的七大街八大巷里徘徊了很久，想着怎么和刘兰芝说上话。

所以，一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半天没回过神来，马上派人打听到新郎是叫焦仲卿，才发现原来他就是那天的小吏。

花朝节的时候，我看到了刘兰芝和她身边的焦仲卿，她对焦仲卿笑了笑，我仿佛看到一树的花灯都亮了起来。

看着她一脸幸福娇羞的模样，我捏了捏手里的流苏步摇，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到家通知管家不用准备聘礼。

那个时候，我只希望她过的幸福就好，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原来一时的幸福并不代表可以幸福一世。

04

焦仲卿虽是个小吏，但是娶刘兰芝的时候确实诚意满满。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据说赠送的聘金有三千两，装了好几大箱。

看着坐在马上春风得意的男子，我第一次知道了何为嫉妒。

自那之后，我依然每天在街上继续行侠仗义，可是内里却始终空空如也，仿佛没有了心。

直到有一日，我坐在一个茶楼里，听到一对妇人嚼舌根，而她们谈论的对象就是刘兰芝。

从她们的话里，我才知道，刘兰芝嫁给焦仲卿，一个缘由是她一直把焦仲卿当作救命恩人，甚至以为焦仲卿情急之下是抱过她的。

还有一个缘由就是焦仲卿是在官府工作，刘兰芝的哥哥觉得很有前途。但是，最让我介意的是，她们说刘兰芝的婆婆对她很不满，经常磋磨她，三天两头的立规矩。

听完我的心里很是恼怒，刚好我朋友就在焦仲卿所在府衙上任，通过他，我知道了更多内幕。

焦仲卿婚后很少呆在家，每次都和家人说在忙公务，但这一段时间其实并不忙。

焦仲卿有次和大家喝酒的时候，一小心说漏了嘴：“内子啊，就像个花瓶，看起来美，可是连我娘亲都伺候不好。还每次对着我哭，哭的我心烦。子曰孝悌者也，其为仁之本。无知妇人，那是我娘，我能说什么？所以，我都不想回家。”

知道越多，我越想把焦仲卿打一顿。但是，一想到他是刘兰芝的丈夫，打了他，说不定还是刘兰芝遭罪，还得照顾他。

当晚，我便偷偷潜入焦宅，想看看刘兰芝到底是什么情况。焦宅坐落在城南有些偏的位置，而且是一个老宅子，很多地方都已年代久远没有修葺，后院倒还整齐，没有杂草丛生。

“这么多天，你才给我织出这么几匹布，还真当自己是夫人啊。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一进焦宅，就听到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是焦仲卿的娘。

透过窗户，我看见刘兰芝微低着头，双手放在织布机上，那双雪白姣好的手隐隐有些刮痕和磨茧。

站在她对面的老妇人骂完刘兰芝就走了，她让刘兰芝今晚不织完五匹布就不得走出房间门。

刘兰芝在门关上的那个瞬间，整个人都伏在织布机上，双肩抖动着，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我的心闷闷的发疼，总觉得要为她做些什么才好。

第二日，我跑到府衙内找到朋友，让他把焦仲卿的公务加大难度，最好使使绊子。和朋友仔细交代一番后，我心里始终不太痛快，还是找了个麻袋。

在焦仲卿回家路上，给他套头乱棍打了一顿。而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但是，走到一半我又想到，刘兰芝要去照顾焦仲卿，又有些不甘心。于是，我又偷偷潜入焦家。有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去就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刘兰芝的窗台后。

“还疼吗？是谁和你有那么大的仇，把你打成这副模样，好歹你也是个世家弟子，在府衙当差。我的儿果然只有我来心疼。你看那没规矩的妇人，你都伤成这样了，她人影都看不到。”那个老妇人看着焦仲卿青一块紫一块的背，一脸心疼，说到刘兰芝时却是咬牙切齿。

“娘，兰芝刚刚一直在照顾我，她不过是出去拿伤药，马上就回来。而且这事也怪我自己没注意。”焦仲卿皱着眉头反驳道。

老妇人立马拍了拍桌子，眼睛一蹬：“那也是她应该做的，女子当以夫为纲。此妇人一点小事就和你哭闹，使你我母子两心分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她进门半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实乃家门不幸。你又时常不在家，作为母亲就得替你敲打敲打，省的以后毁你前途。”

一番话说的焦仲卿不敢再次反驳，只好点头说是。

这时，刘兰芝拿着伤药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端着热水的婢女。老夫人斜眼瞥了一眼，“哼”的一声扭了扭身子。

刘兰芝刚准备给焦仲卿擦拭背部伤痕，老妇人则起身离开，不料脚下一滑，竟撞上端水的婢女，大半盆水全泼到老妇人身上。

“哎呦!你这毒妇，是诚心想害死我啊。”老妇人倒在地上指着刘兰芝，又疼的直嗷嗷叫，一时间又是乒乒乓乓一阵混乱。

我见家丁婢女都出来了，就赶紧离开。一想到老妇人满头满脸都是水的狼狈样，我都恨不得仰天大笑。

05

我以为焦仲卿再怎么样，也不会对刘兰芝太过分，但是，我还是高估了他。

他竟然敢把刘兰芝给休了！

后世之人，大多都感动于刘兰芝对焦仲卿说的：“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可怜刘兰芝那时竟不知焦仲卿早已怀抱娇娇。

那个娇娇本是一个歌妓，原本是那老妇人欲为焦仲卿纳妾试探而来，但没想到他的意志如此不坚定。只见了不过两面，就深陷歌妓的温柔乡出不来了。

还时常对着歌妓说，她才是最懂他的，刘兰芝就是个木头，还整天一脸耷拉个脸，好像大家都对不起她似的。

焦仲卿一边让刘兰芝等他，他来劝母亲，可另一边则是夜夜宿在歌妓那，很快那歌妓便有了身孕。

我实在看不下去，正好府衙有一批人员调动，我动用了自己的私权，让另一个人顶替了焦仲卿的位置。

忙完一切之后，我突然反应过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回到家，第一时间和我爹娘说要娶亲，把我爹娘开心坏了。

自从上次我一头热的准备聘礼结果不了了之后，二老都不敢过问我的婚事。所以，这次连新娘姓甚名谁都没问清楚，就乐颠颠地去叫媒婆说媒。

一开始，刘兰芝并不答应，因为她要守着焦仲卿的诺言，要等着他来接她。为了不让她继续被焦仲卿的花言巧语所欺骗下去，我第一次走进了她家。

刘兰芝本不愿见我，我也不强求，隔着门和她说起话来。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一股脑地告诉了她。

情窦初开的少年总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欣喜，那个时候我一心只想拨乱反正，觉得只要刘兰芝知道真相之后，一定可以开心的接纳我，

06

我那时的内心忐忑不安：“刘家小姐，其实你我并非第一次见面，早在2年前我们就见过......”我把那天的相遇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她。

“其实那天之后，我就未曾忘记过你，本想与你再次相遇，再续良缘。奈何天不遂人愿，你已与焦仲卿订了亲。你可知，那时我连聘礼都准备好了。”

屋内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接着门开了。刘兰芝看着我，平静地说：“感谢公子抬爱，过去之事不可追，兰芝不过一休弃妇人，自知配不上公子。公子玉树临风，当以大家闺秀配之。”说罢便想关门。

我把门用手一挡，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在等焦仲卿接你回去？”刘兰芝关门的手顿了一下，“你等不到的，他现在怀里另有其人，是一个貌美歌妓。”我盯着刘兰芝的眼睛说道。

“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我已经认定你了，你家喜欢做官的，我就去考个状元回来，让你作状元夫人。你冷静想一下，焦仲卿真的值得你为他牺牲那么多吗？”我把怀里的一沓小画塞进她的手里，便离开了，我怕听到让我更难过的话。

第二日，媒婆跑到我府上说刘兰芝答应了，我还不相信。确定是真的答应嫁给我之后，我连忙跑到仓库内，挑选各种图案精美价值不菲的瓶器和物件，让爹娘准备三百万聘金，还要用青色的丝线穿着，各种绸缎面料都装好。管家见我忙上忙下的样子，连忙告诉我聘礼之类的娘都准备好了，不用担心。

坐等迎娶刘兰芝的我还觉得自己在做梦，总觉得不踏实，想听她亲口告诉我。于是打马快跑到刘兰芝家，快到她家附近时发现路边栓了一匹马，是焦仲卿的！

果然，在刘兰芝家不远处就看到了焦仲卿，还有刘兰芝。他来做什么？

“祝贺你要嫁到太守府里去，我这块磐石方正又结实，可以存放数千年，而蒲苇一时柔韧，只能保持在早晚之间罢了。你会一天天富贵起来，我就一个人独自到地府去吧。”

这厮是在逼刘兰芝去死，我紧紧握住拳头。果然刘兰芝一听，马上说：“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娘怎么办，我不想做一个罪人，难道一定要我也去地府吗？那我的娘亲怎么办？我的兄长怎么办？”

焦仲卿没想到刘兰芝竟会反驳他，这是他没预料到的。一时间竟恼了，便冷嘲热讽的说：“果然是要做夫人的人，连说话都更有气势。也不怕太守五公子会不会嫌弃你这弃妇。”说罢便愤然拂袖离去。

刘兰芝显然被震惊到了，突然朝我这边看了很久，展颜一笑，便掩面小跑回家去了。我也一直没有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07

纳征之日，我带着管家把聘礼一箱一箱的送进刘家，突然一名婢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小姐投河自尽了”。管家拿着聘礼单子的手抖了一下，单子掉落在地。

我跟随众人跑了过去时，人已经捞上来了，可是却已经没有了气息，河面上还飘着好些小画，都是我那天塞给她的，画上的女子全是她。

我慢慢地走向她，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抱起了她。把她抱进了闺房放到床上，转身看到桌上有一封信，居然是写给我的。

看完信，我久久不能释怀。原来她一直知道焦仲卿在外有娇娇，但是却一直希冀他能回心转意，即使老妇人对她不好她也一直忍着。可是她没想到，焦仲卿居然那么看不起她。

信里，她说这辈子已是残败之躯，无颜面对父母兄长，嫁与我只会给我招来非议。只盼下辈子，可以擦亮眼睛，先我一步找到我，成就一段佳缘足矣。

现在我才确定，她那晚知道我也在，那个笑就是对着我的。她放下了焦仲卿，放下了那个把她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击碎的男子。

当晚，我又听说焦仲卿吊死在树上，据说是因为公事不如意，而歌女娇娇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也离他而去。一连的打击让他郁郁不得志，就想不开了。

而那个老妇人自上次摔了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随着焦家败落下来，也没人伺候她，听说儿子死了，一口气没喘上来也去了。

时隔上千年，依然有人不断歌颂他们凄美的爱情故事，但是我早已不在意了。因为我知道，在最后我还是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只是最遗憾的还是没有早早告诉刘兰芝我对她的爱慕。

只愿长街长，烟花繁，你拿着花灯回望，短亭短，红尘碾，我捏着小画驻足。

一眼万年，天地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