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里偶尔听到几声杜鹃的声音,突然有点想家了。不是因为那声“不如归去”,而是从小在家里每到这个季节就能听见的那种声音。在我们那里,杜鹃啼叫的并不是那“不如归去”,而是“割麦插颗”。每当快近端阳的时候,天气也慢慢热了起来,农民们也渐渐忙了起来。这时候的山川田野,已是一片翠绿,山上的树木已经脱去春天的嫩绿,田里从那一望无际的枯黄,经过卷着裤腿,赶着牛的人们翻犁,插秧的一阵忙碌后变得郁郁葱葱也就一月的时光。燥热的空气带着泥土淡淡的腥味,远方时不时传来一阵若远若近的杜鹃声音,便感觉整个夏天快要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石榴也开的正红,绿色的叶子间点缀着火红的花,浅黄色的花蕊仿佛是油画的颜料无意间洒在了一幅夕阳满天的作品之中。招来几只蝴蝶,几只蜜蜂在其中忙碌穿梭,是那般自然和谐。门前熟了而没有熟透的桃子,挂在枝头是那般惹人喜爱,感觉一层比一层鲜红可口。无论谁从树下经过,都要看着这满树的桃露出一脸微笑,这微笑里包含着各种说得清却说不出的感觉。就如你看见一个绝色美女一般,眸子里流露的艳羡。小时候总是望着树顶的那几个你以为最好的桃咽着口水,用杆子打下来又怕摔破,自己又爬不上去。可莫名其妙的下次再去看,却发现那个你快望掉眼珠子的桃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临近端阳节,自然是家家户户忙着裹粽子的光景。在男人们呆在田里照顾秧苗的时候,女人们就在池塘里洗着粽叶,糯米,红豆和芝麻,道着家长里短,一旁仿佛站着个永远不大的孩子。家里的粽子并不是那种常见的用线系的四面体,而是用竹笋脱下来的外壳分成的绳子系出来的圆锥状的。里面多包的是红豆和芝麻,几乎很少有肉粽和甜的红枣粽。一般在晚上的时候,把糯米和芝麻或者红豆放在一个大的木盆里,把木盆放在两条板凳上,奶奶和妈妈就忙活了起来。裹粽子对于熟练的人来说好像就是一直在用嘴咬着封口,而对于不会的人永远在拼凑几片粽叶,弄来弄去的,就是找不到一个正确的方式。约莫深夜十点的时候,在灶台里架起柴火,把粽子放入锅中煮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能吃上了。
当过完年之后,小孩子最期盼的大概就是端午了,不仅有粽子吃,还有好多的咸鸭蛋,仿佛怎么也吃不完。从陶罐里摸出来,洗干净,然后放在饭上蒸熟的咸鸭蛋,放在冷水里冷却的时候,仿佛一颗颗躺在河水里的白青色的鹅卵石,可爱极了,却多了一份诱人。街上的店铺早一个月就摆满了这时候特有的食品,可口的鸡蛋糕,甜得发腻绿豆糕和撒满白糖的甜米酥,还有香脆的咸米酥。由于一年是有三节礼的,在端阳,中秋,过年的时候,女儿都会向娘家送礼,端阳礼送的自然不是粽子了,送的是几斤肉,绿豆糕,鸡蛋糕和米酥。到了端阳节当天,早上起来,家里的门上都插满了艾草和香蒲,小时候无论起得多早都仿佛那些就已经长在了门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后来长大一点,知道是奶奶早上洗衣服的时候,在河边采来的。由于村子里人不多,而且住得分散,端午节除了插草食粽,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没有书中电视里说的那般热闹,那般令人兴奋。
这节气开始有了知了,在春天里听惯了呢喃鸟语的你,会感觉这聒噪的声音甚是烦人。可是后来,你却发现世界在夏日炎炎的阳光的蒸发下似乎一下子安静了,那无聊的蝉鸣已经融入这有些压抑而明亮的夏天。
乡村的夜晚是寂静的,只偶尔蓦的听到几声犬吠,田野里那无尽的蛙鸣早已和那蝉声一样,成了夏夜的背景被人们当成夜恬静最好的衬托。捕蛇人和打鱼人的灯光在黑夜里晃着,院子里拿着蒲扇纳凉的一家人说天南地北的闲话,家里的电视在无休止的播放着电视剧和广告,白天不停转着的电风扇也静静的倚在墙边或者在天花板上默默地挂着。最舒服的时候是暴风雨袭来之前的夜晚,刮着大风,吹散了空气中的闷热,山的那边时不时闪着红光,像是有人在放着烟花,慢慢的能听见雷声了,而孩子在大人的臂弯里静静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