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华姓张,是个广东女人,三年前跟着老公来到了金华。几经辗转后,在师范大学门口租了间店面不大的小铺子,卖肠粉和粥。
“老板,一份瘦肉肠粉和一碗香菇瘦肉粥,打包。”
“吃香菜和葱么?”
“吃。”
“要辣椒么?”
“单独包装吧!”
忙碌的背影在蒸屉和炉灶边来回穿梭,熟练的下锅、添料、起屉,本就不大的空间因为她的忙碌显得更加逼仄。
“老板,你是广东的么?”我找机会搭话儿,对我来说,广东也算是半个故乡,能在这里吃到地方的广东的肠粉和粥,总归是有些开心的。
“我是广东人。”剑华仄仄地回答,俨然对我的问话毫无兴趣。
这便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剑华的铺子位置不佳,离门口稍远,偏又拐了弯,很少有学生知道这个地方。好在,附近有家名气甚旺的三丫头牛杂,引来了许多过路人,有细心的,便会发现这家广东特色美食,心想着下一次来尝尝,可是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他们也不知道。
隔壁的三丫头牛杂,是师大北门远近闻名的美食,老板任性,只做晚餐供应,不到下午六点绝不开门,但牌灯却一直是亮着的,像是在提醒着慕名而来的食客,美味是需要火候的。
这家店就在我住的宾馆不远处,几乎每天我都要从它门前经过。可能是我经过的时机不对,要么没开门,要么排队的人延伸到了马路上。
终于有一次,我在夜里经过,凑上去买了一大碗给力牛杂。老板娘是个看脸给食得角色,碰见熟客孩子,牛杂便会多给上几块,遇见我等,干货少的可怜。
我向来是不吃杂的,来吃也不过是因为好奇心作祟,总想尝尝那么多人排队的店究竟有多好吃。不可否认,这家店的牛杂的确好吃,货真价实,口感极佳。
三丫头的店营业时间短,但生意火爆,这让附近的其他小店老板着实眼红,剑华便是其中一个。
论辛苦,剑华的铺子每天不到7点便开始营业,她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要准时起床磨浆、准备材料,直到深夜才会关门歇业。
论食材,剑华做肠粉的米是从广东运过来的,“其它地方的米做不来的,我换了十几种米都做不出来。”
论及口感和味道,剑华家的肠粉也是不错的,能在其他地方把广东肠粉做成这样,实属不易。
可是无奈财神爷不给财,偏偏店里的客人稀稀落落,勉强糊口。好在现如今订餐平台发展迅猛,多了一些勇于尝试的食客,剑华一家才得以维持生计。
普通的广东老百姓向来是不愿意离开家乡的,他们会觉得广东就是最好的地方,这也对,论经济、地理环境及城市建设,广东都是个不错的地方。
所以当发现剑华是广东人的时候,我是有些吃惊的,“你怎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我问。
“因为我老公是金华的,他原来是在广东的。”剑华回答我的问题时,病仄仄的,头都没有抬一下。
“我也是从广东过来的,我在那里读书。”听闻我也是从广东过来的,剑华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色彩,话语间忍不住一丝喜意。
大概,她以为我是同乡人吧,他乡遇故知,未尝不是人生一大喜。这几年,我走南闯北,发现不论何处,最多的外地人是东北人,最少的外地人便是广东人。
这跟经济发展水平和地理环境有些不可割裂的联系,东北偏远,环境差,但东北人身上有一股子闯进儿,无论去到哪里都能过活。而广东虽说距离皇城也偏远,但经济发达,环境也不赖,没必要舍近求远去到其他的地方。
剑华长相扁平,不像是广东人的长相,说她是本地人大概也是没人会怀疑的。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意的原因,我总觉得这个女人的眉眼泛着苦相,有一种不幸福的味道。
相由心生,这句话是有些道理的。一个人如果内心孤苦,日子久了,他的面容也会泛着苦相。我很好奇剑华的经历,以我多年旅居在外的经历来看,孤身在外总要忍受比常人更多的苦难,嫁人更甚。
我连续吃了几天的肠粉和粥,和剑华渐渐相熟。许是因为算是半个同乡的缘故,剑华开始和我讲一些家里的事情,她有个两岁大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三年前怀了孕,家里人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剑华嫁去外地的。
“现在儿子我婆婆带,我和老公主要经营这家小店,我儿子特别可爱,前几天还说让我带他回广东去见外公外婆呢!”提起儿子,剑华的眉眼柔和了不少,大抵天下所有的女人在提及自己孩子的时候都是这样幸福的表情吧。
“其实我是有些后悔的,来到这个地方,就像是没有根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有儿子,我真想回去。”从剑华这番话我可以推测出,她这几年过得并不快乐。
“来到这里,吃得惯么?”我问。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江浙菜偏上海菜多一些,虽和粤菜一样都属于甜系,但这里的菜还是过于甜腻了些,不似粤菜的清淡。
“吃不惯也要吃得惯啊!最难熬的是坐月子的时候,婆婆换样给我做好吃的,可我就是吃不下。”日子久了,婆婆便觉得这个媳妇脾气大,不好伺候,撒手不管了,还是剑华的老公承担起了这个照顾孕妇的重任。
“我老公也会做肠粉,现在做的比我还好呢!”剑华和老公是在餐厅打工认识的,谈恋爱的时候,老公没少给剑华做好吃的,先俘虏了她的胃。
“广东男人特别会做菜,没想到还有比广东男人还会做菜的男人,只可惜他现在都不在家里煮菜了。”剑华的口吻中有些惋惜,又像是怀恋,大抵只有恋爱之初你侬我侬之际男人才会毫无计较的付出吧。
“您好,你有新的美团外卖订单,请注意查收!”外卖机器里传来订单讯息,剑华忙起身忙活去了,冲好米浆,加入精盐,然后将米浆滔到洒好了花生油的抽屉里,均匀摊开,撒上碎肉和香菇。
约么一分钟后,用肠粉专用铲子把肠粉起屉,最后淋上酱汁,剑华的动作一气呵成,异常老练,和她看上去只有20出头的脸有些不相衬。
这样的日子剑华已经过了三年,以后,还会继续过下去。
(注:本故事中三丫头确实火爆,肠粉店少人问津,但人物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