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风雨匆匆,故园定是花无几。愁多怨极,等闲孤负,一年芳意。
天,还是那青天,山,还是那碧山。
眼前的师兄妹也还是昔日熟悉的同门伙伴,诛仙剑阵里的敌人也都还未改朱颜。
天地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独独张小凡怀里的那个姑娘,一身脆碧水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一张俏丽生动的脸苍白白的映在眼前,她的眼角噙着泪水,她刚刚开口说过的话在张小凡的耳朵里钻来钻去,直直的钻到他心里。
“小凡”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三生七世,永坠阎罗,是为情故,虽死不悔。
碧瑶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小凡的命,同样她也用自己的死把小凡完完全全推到另一个世界。
从此张小凡的眼里再也没有全世界,只有真真心心待他的碧瑶,如果能复活碧瑶,就算毁掉整个世界,又有何不可。她若死了,这世界不过都是她的陪葬。
叹世间,爱恨自古催人老。
集市上张小凡的灵芝还未卖掉,碧瑶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拿着手里用石头变成的银两,自顾自的挑选好两根草药。
碧瑶把银锭子丢掉小凡手里,小凡摇头说太多了,要不了这么多。碧瑶假装没听到,快步转身走进巷角。
小凡疑惑的看着眼手里所谓的银锭,一晃眼就变成了放在手心膈应的石头。
“哎呀”他惊呼一声,赶忙追上了碧瑶的脚步。
相遇相知都是缘,一些人从出生就注定和另一个人有着特殊的缘分,躲不了,逃不了。
命运开好他们的玩笑,看着他们在既定的路线里慌慌张张,潦草收场。
小凡追上了碧瑶,他三两下不入流的功夫,被碧瑶困在了竹棚中央,碧瑶转过身罩在脸上的斗篷滑落下来,露出她留云醉月的脸,轻颦浅笑,遥山眉妩。
长这么大,小凡从未见过比眼前这女孩还要娇艳的姑娘。十几年来,碧瑶也从未见过比小凡还傻气的男子。
碧瑶重新戴好斗篷,只见树叶凌乱飘在眼前,还不等张小凡抬眼,碧瑶便已消失不见。
风定犹舞,娇黄半吐。
时光匆匆,青衣摇摇,奔往云霄。张小凡从回忆中慢慢睁开眼,红到像是浸过血的眼眶,用手支撑着窗沿勉勉强强可以站立起来,他这一生过的从不快乐,若不是得遇碧瑶,才有幸向上天偷来几许甜蜜时光。
他曾夜夜乞求让这时光可以蔓延成一生一世,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换取碧瑶待在身边。
思念沉沉,小阁幽窗,难圆痴梦。
小凡终是知道了碧瑶的身份,他的心上人是鬼王的女儿。自古正邪不相容,天下大义不容情爱小义。
他想着既然不能长相厮守在一起,那么便切断前缘斩断过往,再不要去拖累和牵念她。
雨夜里碧瑶撑着伞找到了跪在青云的张小凡,看着她淋湿在额前的头发,被雨打湿的裙摆,小凡拉着她的手焦急的说:“你不应该来,碧瑶,你不该来的。这是青云山,你在这太危险,快回去。”
碧瑶的眼泪混着雨水,滴在脸上冰冰凉凉,她收起伞跪在张小凡身边,轻轻笑了:“小凡,你在这,我不能不来。”
大雨倾盆而下厚厚的雨帘隔断了他们面前的这个世界,他们看见的唯有依偎在身边的彼此,小凡紧紧的握住了碧瑶的手,看着她被雨淋的发白的脸,侧过身在她耳边说:“别怕,有我在。”
荒草茫茫,桂树潇潇。来时旧路,见人如故。
第二日大雨停住,头顶的蓝天重入眼帘,张小凡扶起身边的碧瑶,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我什么都没做,为何所有人都怀疑我,为何我要一直承受这些?”
碧瑶拉着张小凡的手,蹙着眉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张小凡,她哽咽着说:“小凡,我们过得并不快乐,为什么我们不放下这一切,我不要做什么鬼王的女儿,你也忘了青云山,天地广阔,我们随处飘摇,去寻一个邮亭深静的地方,自在在的,莫再管这所有的纷纷扰扰。”
她的声音仿若是昨天在耳朵悄悄响起,而如今却只能看着她躺在这冰冷冷的石床上。
碧瑶,若没有你,以后谁与我谈风笑。
还来不及履行,与你约定好的前世今朝。
他年重到,此生谁料。
观星崖上,那棵大树依旧风姿摇摇,小凡坐在他曾与碧瑶坐过的大石上,天未秋,泪先流。
小凡把脸埋在手心里,记忆像镰刀来袭,收割尽他的鲜血与灵肉。
“碧瑶,我原以为在青云受尽屈辱,是我这辈子最难释怀的痛楚,现在方知晓失去你,才是我这一生永难承受的痛苦。无尽的苍穹下谁会在意我们曾经拥有过的微小幸福。这天下,这苍生,这道义与我有何干系?我毕生的心愿,也只是想好好和你过完平平凡凡的一辈子。”
张小凡低低絮语,泪眼婆娑的侧过身,一错神竟似乎看到碧瑶轻盈盈的影子,站在不远处朝着自己挥挥手。
她还是如昔模样,还有着如斯良颜,温温柔柔的立在树下,落叶遮眼,冰冷的风掠过了衣襟吹在身上。
千次万次的凝眸,终究还是不敢走上前拥抱她,怕不小心打碎了这清醒的醉梦。
芳心苦,忍回顾。
张小凡看着碧瑶似梦似幻的影子,对着她露出牵强的笑容,轻轻说到:“碧瑶,等我,我一定会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