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见房子处理的还算顺利,就跟那套门面户主联系,怕这边钱好不容易凑够,门面再被别人买去,白折腾。一拔电话,显示电话是上海的,响了几声,没人接,从橱窗往里张望,里面一片狼籍,看了看左右,隔壁的店主,坐在店里一直的瞄着他,见他疑惑的目光正转过来,走了过来,递了根烟,见他摆手,就自己点上了,
“兄弟,想买这房?
“就看看,”他应着,“这房乍样?”
“这家想卖我来着,我开旅店,正好挨着,打开墙,就能连上,还不用重办消防手续,就是价太贵,格局也不好,这么多钱,放哪不能下两崽,买它合不上。”
他笑了笑,点头应着,走了。
原先他还犹豫不决,现在决定了。
价钱合不合适,格局合不合理,谁心里都清楚,旁边的店主那么说,只能说他也看上了,怕相中的人多,就没法跟房主砍价了。
刚要再打电话,上海的电话打了过来,谈了几个回合,你情我愿,就订了见面细谈的时间。
门面也是沈阳人,做山寨化妆品的,有点糟钱,做生意,天上地下的跑,老婆跟一相好的,天长日久去了。在这条街做生意十多年,左邻右舍的都认识,他脸也挂不住了,就想把这的房卖了,生意也都挪上海去了,所以门面的价也不贵,也是想快点出手。
他不知道五爱的希尔顿啥时建的,虽然离他住的地方很近,但离他的生活却很远。
门面昨晚的飞机,在希尔顿订的房,约好一早在大厅的咖啡区等着他,确认了对方后,门面从笔记本里调出他传给他的协议书,
“大体上没事,但得注明下咱俩的交易日期,不然你一下子办到明年去,我可受不了。”
他想了想,把各种可能因素都考虑进去,又加上各种不可能因素,折下中,就把交易日期定了,双方签字画押,他交了五万定金,门面把房证给了他,就飞了上海。
要看一楼的排上了队,他给租房的女孩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间方便,好去看房,女孩很好说话,说啥时都行。
电话刚落,又来一个,说是要见面谈谈房子,挂了,又来一个,还是要见面谈谈房子。
这是个年轻的中介,夫妻俩,一座旧楼,在窗户上开了门,屋里也就十平左右,写字台后是张床,写字台前是张沙发,门的一角接了个水管子,想是早上才开门,一屋子的浊气。
等了会,看房的也来了,膀大腰圆,一脸横肉,乍看也不像良民,冲他点了点头,上来就说,“还能让不?”
他乍瞅他那脸横肉乍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这个房,他心里有底,也没跟横肉客气,“不是着急用钱,这价我不能卖,趁着我没涨,就抓紧把协议签了,没准一会我后悔,就不这价了。”
横肉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贷款行不?”
他感觉到一楼的价要低了,不然不会这么痛快同意,
“不是现付,就算了。”说着就要走。
中介拽住他,“再商量,再商量,别急。”一边冲着横肉使着眼色,
横肉笑了笑,“那就不贷了,签吧。”
“我这房有点麻烦,当初没房证,做的公证,委托我全权处理,现在房证下来了,是原房主的名,”
横肉刚要签字的笔,又放下了,与中介对视了一下,
“如果公证有问题,更不了名,要花钱疏通,这钱谁出?”
“公证有问题,就停止交易。”
拿着协议,出了满是浊气的屋子,阳光刺着眼,眼前一片黑影,他猛的想起横肉是谁了,
他也是倒房子的,五楼曾经让他出租过,刚才有两个陷井,差点让他们绕进去,一是贷款周期长,不一定啥时下来,自己若着急用钱,就得多花钱疏通,二是公证若有问题,他们说花多钱,就是多钱。
他甩了甩头,走了。
公证是托朋友做的,应该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的,却有问题了。公证是几年前办的,当时房子的地址与现在的地址不符,要到区公证处开个证明,横肉让他抓紧去办。
他没当回事,想也就一纸证明,去了就能开来。去了才知道,那只是他想。当年的朋友早不知道跑哪野去了,去科长室,递上公证书,说了来由。
没等说完,科长就推回了连看都没看的公证,白着眼:
“这是公证书,不是作业本,说改就改的,当时乍写的,就乍写的,不能改,我这不能出证明,再者说,这公证书当初你们是乍开到手的,你们自己知道。”
“乍开的,还不是你这开出来的,这又不是假的,公章在这,”
… …
“要不您给指条道,是花钱,还是找谁,”
… …
他看着压根就没理他的科长,有种绕过桌子去削他的冲动。
出了门,给丫头的教导主任打电话,让查查家长通讯录里有没有跟区公证处靠边的,查了半天,也没找着。
在门口怔了半天,给横肉打了电话,说挺简单的事,这儿却不给办,他没法了。
横肉合计了会:“等会,我去试试。”
他知道横肉会想办法,兴许会认识这里的谁。凭他感觉,这事也就是熟人一句话的事。
横肉急三火四的开车来了,边下车,边打着电话,边招呼着他一起进去。热火朝天的进去了,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科长盐水不进,暗示给钱,不好使,明示找人,不好使,好说歹说,都不好使。
“他是不是这几天在家受媳妇气了,跟咱俩治气呢,就一个陈述事实的证明,又不是开假证明,没道理不给开。没这证明,房就没法过户。”
两人各怀心事,上了车。
一个是房价便宜,不买会后悔,一个是限期将至,不卖会悔约。
“要不这样,我弄个假证明。”
“不行,出了事,我这房就有污点,没法再交易了。”
“你放一百个心,肯定没事,房产交易所里,上上下下,没我不认识的。”
横肉这倒是实话,但就怕万一,出了事,横肉没损失,有损失的是他。见他还是没点头,横肉一嘴吐沫星子的没完没了接着劝着他。
“就算做了假证明也没用,你忘了,不光是要证明原件,还得要开证明的发票,这是你做不了假的。”
横肉闭了嘴,闷头开着车。
到了房产交易所,横肉像条鱼似的游开了。
他在一角的椅子上坐着,看着蝗虫似的满大厅的人,窗口外急匆匆地问着,窗口里懒洋洋地应着,窗口里茶水润着,窗口外汗水浸着。
一层玻璃两重天。
横肉一路小跑的跑了过来,
“先把件交上去,搞定了,应该没事了。”
“件不全,能收吗?”
“没事。”
件递上去了,让十天后横肉取房证。
第九天,才放在肚子里的心,被一个电话又悬了起来。
电话是房产交易所来的,问还应有个证明,在他递上的件里没找到。他推说不清楚,等问问中介再说。
“他妈的,钱收了,事不办。”横肉知道后,就赶了过去。
横肉求的是收件的,但审件的却是另一个人,件不全,他不敢放,说啥都不好使。
他感觉到,这事办不成了,跟横肉说,不行的话,就把钱退了,这房就留手里,不交易了。横肉垂头丧气的站着,也没了法。
拎着退回的件,下了楼,一个婀娜女子擦身而过,他下意识的闻着余香,回了下头,正好与那女子回头看他的眼撞上了,
“哎......”
“哎......”
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
“你乍在这?”
“你乍在这?”
两人同时问着对方,
“我在这上班。”
他是在学校维修时认识婀娜的,当时英语听力的设备维修费高,身为账务兼后勤主管的婀娜问能不能少收点,不然大校知道维修费用这么高,还以为她作鬼了,他想了想,就少收了一半。一来二去,他们就熟了。有点好感,有点暧昧,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层没有捅开的窗户纸,在矜持与等待中越来越厚。
后来她调到税务,再后来就调到交易所的契税口。
婀娜拿着他的件,没一会,跟审件的一起出来了,冲他招了招手,扶着审件的胳膊,小声说着什么,见他走近,就松了手,瞅了他一眼,转身回办公室了。
横肉如释重负的埋怨着:“有这关系,乍早不说,白耽误了这么多天。”
剩下的就是横肉跟审件的事了,在公证书原件上把地址不符的地方改了,再弄了个假章,盖上。
横肉把余款打进他卡里,资金监管的钱,房证下来后再打进。
耽误了这么多天,和门面订的日期越来越近。五楼的贷款审批还没下来,学区房的买家还没着落。
到了家,天早黑了。
等不及热水器的水热,冲了个冷水澡,翻了翻冰箱,除了一块冻肉,就剩一个半的蛋糕了。嘴里咬着不比冻肉软乎的蛋糕,打开电脑,她没上线。
“哪天?我陪你.”
她的头像一下就亮了,象一直在等他,
“不用。”
… …
“哪天?”
… …
“不用。”
… …
“哪天?”
… …
“不用。”
… …
“过两天,到时告诉你。”她拗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