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到了，阳都的街头又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几天连续的大雪让世界都变得白了起来。大楚阳都的街巷有些像宋元时期的瓦子，尤其新年时期，庙会也越来越多 ，更是一派繁华。有卖灯笼的，卖木人的，卖糖葫芦的，卖年糕的，卖布料、手帕、腊肉的；有耍杂的，剃头的，喝茶的……

　　一个青衣少年停留在一个卖小木人摊子的前面。那个青衣少年身着华丽，一看便知是贵族之人。他此时将摊主的木人一个接一个拿起来仔细端详，看得不顺眼，就生气地将木人扔回摊子。摊主这种人见得多了，知道不能得罪，便忍气吞声地陪笑。

　　那个青衣少年拿起一个小木人，拧动四肢，摆成一个很滑稽的动作，边看边笑。一旁的摊主实在看不下去，便和气地说：“公子，小人这是小本买卖，每天起早贪黑做木人，卖木人不容易。所以……您能看中了再动吗？”

　　青衣少年抬头看了看这个衣着朴素的小贩，正呆呆地望着自己，轻笑一声：“听你的意思，是不欢迎我啰？”

　　小贩脸色苍白，赶忙跪在地上磕头：“公子公子，您息怒啊！小人该死，这口中的话就是把不住门，请您放我一条生路吧！”

　　青衣少年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不过他立刻回归到之前的状态：“看把你吓的，我买，我买就是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可被我看到了，这就是丞相的儿子么？”

　　青衣少年愣了片刻，他立刻就知道说话的是谁，赶忙庆幸已到嘴边的：“你是谁啊？”没有说出来。他笑呵呵地转过头去，对早已站在那的孙如飞问候一声：“宰相宁国锋之子宁文玉拜见四皇子。”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却有高低贵贱之分。孙如飞幸灾乐祸地笑了，在宁文玉身旁来回踱步，边走边说：“少给我打哈哈，你爹为官清廉，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快些帮他把木人摆好！”

　　宁文玉道：“你是我爹还是我娘？你有什么说我的资格？”

　　孙如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噢，我明白了，可我正要去宁相国府上，倘若我向他一说……你爹的木尺可是不长眼睛的。”

　　宁文玉的脸变得通红，一股血涌上来，小声说：“孙如飞，算你狠！”

　　孙如飞毫不顾忌他冒犯自己，继续幸灾乐祸地坏笑。

　　宁文玉屈服了：“好了，我的四皇子，您说说我该怎么改啊？”

　　孙如飞笑了：“我方才都已明言，帮这位叔叔把小木人摆好。”

　　宁文玉轻叹一声，想不到自己为宰相之子，竟被一个四皇子玩弄。一个多少年来没有地位在宫里混饭吃的皇子爹竟要我尊重他，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宁文玉一边想，一边收拾着木人。

　　这时，宁文玉“嘻嘻”地笑了一声，快步走到孙如飞身旁，一脸坏笑地说：“四皇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背着母亲出来的吧！”

　　孙如飞丝毫没有恐慌，缓声道：“那我能看你爹先打你一顿，打死我也值了。”

　　宁文玉不说话了。孙如飞从怀里

　　掏出一块金元宝放在小贩手里：“我替他赔你的木人儿。”小贩连声道谢。

　　待宁文玉帮小贩把木人收好后，孙如飞指了指前面，没有目标，对宁文玉道：“带我去你家府上！”

　　二人走了几里，忽见几个叫花围上来，用吃剩的发臭的骨头敲打着饭碗，对二人道：“二位公子，赏我们口饭吃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来干这行的！”

　　宁文玉将他们推开，捂着鼻子道：“去去去，你们岂能对堂堂大楚四皇子如此无礼？”

　　孙如飞制止了他，塞给叫花们一大把铜钱，便拉着他走了。

　　二人来到宰相府门前，宁国峰宰相的府邸门前堆满了积雪，几个年岁较大的仆人正在清扫。宁文玉很有礼貌地说：“祥叔，瑞叔，回去吧，一会儿又要下雪，现在扫也没什么大用了。”

　　仆人们应声答复后，一个一个整齐地会府去了。

　　宁国锋的为人，是全府乃至全阳都都佩服的。宁国峰作为宰相，带头节俭，早餐只吃一碗小米粥暖暖胃，上早朝回来还要写奏折。他不同于他的儿子，对待叫花就像对待自己的朋友 ，照样给他们正常百姓吃的食物。对于死去的仆人，别的官家都会直接土葬。而宁国锋不是这样，去年一个老仆害病死了，宁府上下都忙活了一天，先是土葬，然后在坟墓上立一块碑，最后宁国锋在坟上跪了一天才回去。

　　宁文玉带头领孙如飞走进正厅。正厅的门前是一个石头砌的小池塘 ，里面的水清澈见底，人在水中望着自己就好像照着一面镜子。这池子在每年夏天都会种莲花，一到了冬天，莲花们就自己枯萎。不管莲花第二年是否还开放，宁国锋就命人铲了。每当仆人们劝诫他时，宁国锋总是叹息：“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二人进了正厅，见一身穿棉衣，头戴布帽的中年人正坐在大藤椅上晃着，他的身子已经陷了进去，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的样子。宁文玉上前请安：“爹。我把四皇子带回来了。”

　　中年人从藤椅上勉强站起来，咳嗽了两声，作势跪下：“老臣宁国锋拜见四皇子。”

　　孙如飞赶忙上去将半跪没跪的宁国锋扶起来：“宁宰相，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勉强了。”

　　宁国锋强笑道：“老臣不争气，每年此时肺病总是要发作。这阎王爷年年不叫我去，兴许明年老臣就一命呜呼啦。”

　　孙如飞赶快道：“宁宰相，您可别这么说，您是我大楚有功之臣，定当长寿！”

　　宁国锋笑道：“那老臣只好拖您的福气了。”

　　这时，一个仆人从后门走进来，向宁国锋请安：“老爷，您的黄金白银粥备好了。”

　　孙如飞心下开始琢磨这“黄金白银”到底是何物，宁国锋这个一朝之相不会再早膳上出了茬子吧……

　　仆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大米粥，上面漂浮着零星的小米。孙如飞不禁捧腹大笑：“宁宰相，实在对不住，小辈方才一直在想这‘黄金白银’是什么，没想到……”说完，二人一同大笑。宁国锋问：“四皇子想的是……”

　　孙如飞摆摆手。宁国锋知道不该问下去，便不说话了。

　　从后房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她身着粉色外衣，头上扎着一根银簪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孙如飞等人。她脸上的稚气尚未全退，泛着粉红的颜色，手中握一把小扇，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宁国锋向那女孩道：“惜春，还不快拜见四皇子？”

　　那女孩儿连忙道：“宁国峰之女宁惜春拜见四皇子。”说罢，又恢复调皮的本性，仔细打量孙如飞：“哟，这就是四皇子啊，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呢？”

　　孙如飞笑道：“没事，闲游而已。”

　　宁惜春用扇子遮住嘴，小声笑了两下。孙如飞的心砰砰直跳，这是他第一次与除了娘以外的女人说话，而对方笑了起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孙如飞开始小声地深呼吸。

　　宁惜春道：“这阳都圣城，南有玄武园，北有泰景楼，都是全国出名的游玩赏景，陶冶情操之地。四皇子不去那里，非倒要来‘叫花有饭吃’的宰相府呢？”

　　孙如飞不敢正视她的容貌，但又有贪恋抬头看一眼的欲望。他低着头，显得很不自然，道：“那些地方我都去腻了，反倒是这宰相府清静。”

　　一旁的宁国锋道：“惜春，不得无礼！”转过头去有对孙如飞道：“四皇子，这丫头从小娇生惯养，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孙如飞应和地笑了两下：“宁大人，以后不要叫我四皇子了。我在宫里，已什么都不是了。”

　　宁国锋眼里闪过一丝可怜，又理解地点了点头 ，把话题移开：“文玉，叫恩叔给孙公子做一道清蒸鲈鱼。”孙如飞以前没少来宰相府，宁国锋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一旁的宁文玉正在和宁惜春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地互相望着。他被父亲一叫，立马打了个激灵“好的，爹。”

　　“不用了。”孙如飞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宁大人，我要走了。”说完，望了望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天上的鹅毛大雪又开始肆意地飘落了。

　　宁国锋也望了望窗外，道：“老臣府上有马车，不知公子是否需要？”

　　孙如飞道：“罢了，我还想赏赏雪哩。”嘴角泛出一丝微笑。

　　孙如飞走出宰相府，抬起头望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他要去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

　　他走到一栋酒楼下，进去后，小二和他打招呼：“公子，来点什么？”

　　孙如飞递给小二一张纸条。小二展开粗略地看了一眼后道：“跟我来！”

　　二人来到一间屋子里。地上有一块嘎吱嘎吱响的木板用锁头锁着。小贩用钥匙打开了锁头，对孙如飞道：“请吧！”

　　孙如飞顺着铁梯子向下爬，下面一个黑暗的角落传来一个雄浑的嗓音：“楚君无道！”

　　孙如飞向下喊道：“还我太平！”

　　下面开始有嘈杂的议论声。一个中年人打开又一层锁，让孙如飞进来。一群穿着打扮不同的百姓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拿着铁叉，点起火把。孙如飞转过身来，正面朝着众人。大家一起跪下：

　　“参见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