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远心
乌兰哈达火山——年轻的活火山
五岁半的朵朵一边爬台阶，一边对着铁护栏
对着身后的妈妈
清晰而呢喃地说：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她突然坐在地上，小小的身体对着后面
脱下鞋来，小手伸进去摸索鞋里的石头子儿
把石头扔出去，小脚丫伸进鞋里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在太古宙乌拉山岩群和新近纪汉诺坝玄武岩之上
一亿万年前火山喷发形成火山群
6000万年前最后一次喷发
捡块石头回家种花草长苔藓吧
朵朵蹲在山顶上面对山坳深处的火山喷发口
咱们下去看看吧
我是爱冒险的朵拉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骑着黑马的牧马人飞奔过来
琪琪、草原、朵朵、妈妈们全都跑过去
追赶在黑马身后像追赶太阳的云彩
朵朵被迷彩服叔叔一把搂起来放在马背上
马蹄声得得地飞起来
绿条纹防晒衣在黑马上像一只蜻蜓
朵朵被放下来了
朵朵的口头语开始了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琪琪和草原坐上了骆驼背
骆驼跪在地上的前腿，起身又迅速跪下去
穿着蓝马甲的牧驼人挥鞭子打在骆驼屁股上
骆驼张开大嘴啊喔一声长叫
口水溅出来了，朵朵蜷缩在妈妈怀里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转眼之间，两个牧马人打成一团
一个迅速把另一个踩在脚下
猛烈地踢，抱着头，踢后背，踢肩膀、前胸
妈妈捂住了朵朵的眼睛
妈妈瘦削的小脸像秋草一样枯黄
他们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小枣红马不安地跳起来嘶叫
马群和骆驼吓得一抖
牧马人被另一个牧马人踏在脚下
马儿惊愕地跑得老远
它的后蹄不停地蹬，蹬向背后的虚无敌人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汽车飞驰在乌兰哈达火山群
哪一座火山是最经典的
草原远处高出地表的椭圆形切面
夕阳垂下来垂在每一棵夏天的草上
远远地，火山喷发后的宁静像一颗卵石
正在怀念无边无际的水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你头上的小辫儿是谁编的
你说一个脑筋急转弯
狼为什么爱吃肉
因为它不爱吃草
羊为什么不爱吃肉
因为它爱吃草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妈妈我要买一匹马
你给我买一匹马，我是蒙古族女孩
我要有一匹马
朵朵安，这些马没有卖的，是别人家的
那他们从哪里买的
总会有人卖马吧
朵朵安，那买回马来咱们就得去牧场生活了
我和爸爸都得辞职，去给你放马
妈妈，“辞”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你看那个大象的腿，像真大象那么大
大象的脑袋，嘴巴都张开了，还有眼睛
妈妈，什么是卧佛山
我看见了卧佛山，卧佛山是一个人吗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火山还会喷发吗
它为什么是活火山
为什么现在一动不动
妈妈我就想跟你聊天，你陪我聊会天
我好害怕，火山喷发了怎么办
火山是一条龙吗
龙会不会从天上掉到地上来
——可是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那片云是不是一匹马
在那边，那边，长着四个马蹄
马头还高高地抬起来，马背上坐着一个叔叔
就是一匹马，黑色的马
火山爆发了怎么办
我们飞起来吗
我们骑着马飞起来吗
躲到天上去
火山爆发我们会死吗
——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我现在就想骑会儿马
……
2017.8.15 20:25写于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诗歌课讲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