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

王老太是我们这条巷子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了。

但是王老太却和我们相处得很融洽,原因是每个周末的时候,她总会到巷子里最大的那棵树下坐个小半天,那时候我们也经常在那边玩耍,于是也和她聊聊天之类的。

说起王老太为什么要拖着老身子在周末例行地坐在那棵树下,还有一个凄婉的故事。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了,一个王老太自己都记不清的久远年份,刚刚新婚不久的王老太和丈夫过着清贫的日子。王老太的丈夫为了改善家里的境况,和同乡人一起外出打拼。早几年还经常有信寄回来,后来却杳无音讯了。王老太只记得两人约定在村中最大的树下重逢,于是便一直坚持着。只是随着时光的流逝,村子变成了镇子,这里也渐渐能形成了一个巷子,树也不知被砍了又种多少棵了。而那颗当时最大的树,在我看来,怕是也和那约定一样被时间的漩涡卷的无影无踪了吧。

而王老太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呢?如果说年轻时的翘首以盼还抱着些许希望的话,事到如今王老太或许只是习惯了在那棵物也不是人却非的树下而已。

早些年会有消息传来,说丈夫死了,抑或是在外面另结新欢了之类的。年轻气盛的王老太还会凌厉的反击,像是一只坚强的刺猬,但是到了后来,王老太便也不会放在心上了。王老太一生从未生育,却也领养过一个孤儿,而那个养子后来对王老太也很好,人家也从一开始劝王老太改嫁变成了夸王老太有福气。

但就算是这些,也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而我们能看到的,就是每个周末,王老太会穿上一件鲜红的褂子,甚至在嘴上抹了点用了很多年的胭脂。对王老太、对我们,周末仿佛是一个节日,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端坐在树下也是一幕熟悉的风景,渐渐成为了生活中我们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但是这个周末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因为王老太的丈夫出现了。

那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平凡的周末,而我们也习惯性的看到王老太坐在树下,慈祥地笑着看着我们。

这时候一辆车忽然停在了巷子口,一个中年人扶着一个老人走了下来,一切静静地发生,只有我们几个小孩子好奇地看着车子。这时候那老人却忽然注意到了王老太,他让人扶他到那边去,王老太也抬眼看着他。

他叫王老太,“婉容。”我看到他表情凝重,好像眼泪要掉下来。

我看到王老太眼睛瞪得好大,甚至嘴巴都有点张开了,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婉容,我是国强啊。”老人声音颤抖。

王老太好像呆住了。

老人掏出一把梳子,破旧的都很难看出它是一把梳子,“婉容,这是我离开你的时候你给的呀,下面还有你的名字呢。”

“走!!!”老太突然发话了,“离开这里。”

“婉容?”老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太。“我……”

“走走走!”老太歇斯底里起来,“我不认识什么国强、什么梳子。”

几乎是被撵走的,老人和那个中年人仓皇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王老太也自此一病不起,再也没有坐在那棵树下过。

我一直对王老太的反应感到诧异,因为她等来了自己等了很多年都想要的东西却拒之门外。

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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