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六年,孙犁因为生病,出门旅游休养,从天津出发,一路向南,经济南、南京,到上海,再转杭州,最后回到天津,整个行程用时近半个月。结果不但没有起疗养效果,回家后反而大病一场。
这篇文章的跋最得我心。古人云,欲学子长之文,先学子长之游。我读《史记》的时候也想,如果能像司马迁那样周游四方就好了。也想,我写不出来好文章,是不是因为没有机会像司马迁那样“周游列国”啊。孙犁先生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了。“游记之作,固不在其游,而在其思。有所思,文章能为山河增色,无所思,山河不能救助文字。作者之修养抱负,于山河于文字,皆为第一义。既重且要。”所以柳宗元写《永州八记》,写的都是身边司空见惯的小景观;范仲淹写《岳阳楼记》,他本人却没去过洞庭湖;苏东坡写前后《赤壁赋》,据考证,作品里的赤壁也不是周郎破曹之地。他们或叙述、或描写、或议论、或抒情,都能各得其所,不影响它成为千古名篇。
同样的旅行,不同的人看到的不同,想到的不同,写出来的文字也不同。
具体到孙犁这篇作品,跟传统的游记经典名篇相比,差别很大。到是跟我们普通人看到的差不多。零零碎碎,三言两语。哪里像什么游记。如果是一般人写的,肯定发表不了。他的作品之所以能够发表,胜在以下几点。
胜在真实。孙先生不吹嘘,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感想就写什么感想,不去故弄玄虚,不用一些大词艳词去标榜自己高人一等,见识超群。
胜在独特的表达方式。这篇文章写在1983年,正像三联出版社对他的评价:孙犁晚年的作品,特别讲究章法,讲究起承转合。语言的锤炼,是孙犁晚年作品的巨大魅力所在。他为自己找到了一种恰当的美妙的叙述方式。它以叙述的方式描写,以叙述的方式抒情,以叙述的方式议论。总是那样从容、矜持、高雅,表现出很高的素养。
这篇文章也是这样。微微道来,轻重缓急,张弛有度,准确而贴切。有一种节奏感在里面。
胜在结构。开篇一段引出全文,然后以地点为线分出几部分,最后以跋收尾。
胜在见地。主要是在跋那部分。这我在上面已经说了。
另外,他通过亲身经历告诉我们,旅行并不一定利于休养。游遍天下盛景也并不一定能够写出好文章。这从我们眼下看到的景象中也能够得到印证。现在国人都有钱了,出门旅行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儿和大事儿。很多人不仅仅在国内旅游,还走出国门,遍览世界的美景,但是有几个人写出来了好文章了呢,很少。大部分人还走着粗放型旅游的路子,下车拍照,上车睡觉,回到家什么都忘掉。
每每读书找不着北的时候,我就翻开孙犁先生的文章。读着读着心就落下来了,落到实地上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有时候也学着先生,敷衍出一段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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