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进了蚊子,也许是一只,也许是很多只。半夜被身上的瘙痒惊醒。含着报仇雪恨的怒气开灯寻找一通,没有任何收获,除了越来越清醒的头脑。
关了灯,却睡不着了。我开始想蚊子的事。
这还能是个事?把蚊子当个事来说,确实少了点匹夫之勇。不过没关系,吾小妇人是也。
大多数情况下,蚊子确实惊扰不了什么。咬上一口,起个包,抓两下,包消失。遇到毒性大的蚊子,包肿得老高,反反复复痒上几天,也能消失不见。当然,倒霉的时候,碰上携带登革热,痢疾,乙脑这些疾病的另当别论。
我们家乡有种山林馈赠的美食——黄竹笋。这种竹笋在整个夏天都密密麻麻的破土而出。肉质鲜美,是上好的佳肴。黄竹在无需管理的大山里,竹林密不透风,夏天雷雨一过,竹林里黑压压的花斑蚊子。这蚊子厉害无比,隔着衣裤鞋袜也能扎进肉里吸血,它能顺着裤管爬进小腿,找到任何裸露在外的皮肤。手指尖,眼皮盖,嘴唇都无一幸免。被咬后马上起一大红包,又胀又痒。蚊子四周飞舞,挥之不去。被咬后还没法抓,因为手上全是黄竹笋的毛,这笋毛粘身上更是奇痒无比。于是对我来说,进竹林挖竹笋无异于一场噩梦。十几岁跟随爸爸去过一次后,我就再也没有勇气踏入那地狱般的竹林。
我佩服挖笋人的忍耐,这得多大的意志力才能抵住这闷热和满身的叮咬。爸爸说,蚊子也认人,经常来竹林的人有了免疫力,蚊子也绕开了。
《鱼王》里也有描写进入原始森林,被漫天的蚊子围绕的情景。作者写到:“不过这种蚊叮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比起老派人称之为“享福”的那种安逸和心灵上的枯寂来,它并不妨碍你去呼吸、生活、观察和聆听。”
我不禁怀疑我的思想我的品格我的观念,这难道就是人和人的差距吗?
扪心自问,我真的做不到让蚊子不妨碍我的呼吸,生活,观察和聆听。切身实践,面对那群蚊子,我像一个疯子,做出狂舞乱舞状,挥动手里任何可能的东西驱赶着无孔不入的恶魔,最后崩溃到歇斯底里的尖叫逃离。
或许我缺少一份执着的热爱去支撑这些痛苦。《鱼王》的作者对捕鱼的热爱,对大自然的热爱,对征服的热爱,这些带给他无穷的力量和忍耐力。
当我面对我热爱的东西,我会这么奋不顾身吗?
就像我们常问的,现在的我们如果是在战争年代,我们会像我们的革命先烈们,心中为了热爱的共产主义事业,热爱的国家,可以不惧死亡,不惧酷刑,勇敢面对大义凛然吗?
如果我爱这土地爱得深沉,我想我会的。
还是睡吧,这么困了,几只蚊子不妨碍我的呼吸,呼噜,对梦的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