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师父怒了
已是耳顺之年的沈修远，这是真动了怒气！
沈氏医馆大门紧闭，门口外立上了今日歇诊的牌子，师父沈修远，除了被接去诊急病外，平日里都会在自家医馆坐堂。
弗子西自打来到师父医馆，还是第一次见这歇诊的牌子。
猛地推开门，他便直奔师父诊堂而去。
“师父，您没事吧！”子西刚一迈步进来，话音还未落，只见地上景象，让他心里一惊！
赤红色狼毫毛笔，断裂在地上！
这可是师父平日写方子用的毛笔呐，在医行里，断笔即是断交之意啊！子西心里冒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屋内，坐在中药柜西侧罗汉凳上，身着黄绸缎大褂那人，便是同药堂药铺的肖掌柜。
这奉阳城周围方圆百里的几家医馆，所用之药材，大都来自肖家的同药堂。
肖掌柜五十来岁，岁数上比沈修远小了整一旬，个子不高，微微发福，以往见面，倒也憨态可掬，可此时的他，却一脸难堪，耷怂着脑袋，似刚受过委屈，闷坐在那，一言不发。
沈修远，正背对着肖掌柜，远远坐在屋东侧太师椅上。
他身穿青灰色长袍，半头银发，加上拂脸的白须，使得他的面容更生出几分仙风道骨，在他眼前藤黄色柞榛木的大方桌上，几味药材零散开来。
在弗子西眼中，平日里就不怒自威的师父，此时正一脸怒气未消，这屋子里的气氛，让杵立在其中的子西不寒而栗。
这是他第一次见师父，这般怒色，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愣在那。
子西打了一个激愣后，上步跑到师父面前，一把，把那地上已折断成两截的狼毫毛笔，弯腰捡了起来，试探地轻声说道：“师父，肖伯，消消气，我给您二位去沏杯茶去。”
“不用了！” 只见肖掌柜起身，语气重重地说道 。
“我肖某在这奉阳城内外这么多年，从没人敢说我同药堂的药不地道，可今儿你师父，却枉说我这鹿茸片做了手脚，弄了假！”肖掌柜手指着那散在柞榛木桌上的药材说道。
肖掌柜话音刚落，子西一个箭步迈到那桌前，下手挑拣出了几片鹿茸片，搁在掌中好一番打量，打量完又送到鼻前用力闻了几闻，心里嘀咕着：“这鹿茸片颜色与味道都看不出问题，师父怎会说肖家这药做了假？”
“爹！” 灵儿打了声招呼，便随她娘一起迈步进了屋，一进屋便移步到子西身旁，灵巧地一把抓过子西手中那血竭色的鹿茸片，也端瞧了起来。
“鹿茸，味甘，气温，无毒。生精补血，扶肢体赢瘦，最壮筋骨，还可破留血隐疼，治鬼交梦泄，腰疼膝软，可是好东西！”沈灵儿拿着鹿茸片，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没想她这话，让他爹听个正着。
沈修远转过脸，终于开了口：“真的假不了，假的的真不了，真鹿茸才是好药材，如是假的，恐会害命呐！”
沈修远倒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我说咱城南头白家老爷子，吃了我开的几副方子管不上用，原来，坏在你肖家这药上！砸了我沈家医馆名声！害人不浅啊！”
说完，冷看了肖掌柜一眼，便把头扭了回去，不肯再多看肖掌柜。
今这事儿，还真怪不得这沈修远，动了如此大的怒气。
自从清乾隆年间，到这军阀混战纷飞的民国初年，这沈家可是祖上三代行医，兢兢业业，仁心仁术，治病救人无数，这才让沈氏医馆，在偌大的奉阳城内外声名远扬，人人皆知。
沈修远这大半辈子，跟常人不太一样，并不把钱物看在眼里，唯把这沈氏医馆的名声医德，看的比自己性命都重。
其实沈氏医馆的好名声，跟他术精岐黄，医术高妙，有着莫大关系。
与其他草草开方抓药的急大夫不同，他沈修远看病，慢斯条理，显得极为谨慎。
诊病时，谨遵医家四诊，望、闻、问、切，容不得丝毫马虎。
沈修远常跟徒弟说：“历代医家祖宗们，传下这四诊要诀，贵在望以目察，闻以耳占，问以言审，切以指参，洞悉其妙义，才能稳观色脉，方可万全...如医者理不明，识不得病源之根，开方子即是害人命呐！”
因此，凡是来沈氏医馆瞧病的人，经沈修远这四诊详尽辨证一番后，开出的方子，常常仅需三、五付汤药入肚，病人十有八九立竿见好，再回诊几次，即可药到病除。
他依此妙手回春的过人医术，让奉阳城内的老百姓们称之为华佗再世。
肖掌柜望了一眼正在气头的沈修远，便说：“我看沈爷，既然灵儿也在，也让你家这丫头给辨辨这鹿茸吧。”
沈修远紧了紧衣褂却未搭话。
肖掌柜又把眼光落在灵儿那，说道：“灵儿，你来说说，可别让你爹冤枉了我？”
“她个小丫头片子能说出个啥？恐也会被这假鹿茸给唬了！”沈修远终于转过身来，不可置否地说道。
“爹，就让我辨辨吧！”灵儿急忙道。
一旁的子西，也赶紧帮着灵儿插话道：“师父，我刚也没看出这鹿茸有何问题，不妨让灵儿说说，我也多学学。”
师父沈修远刚想说话，却被肖掌柜抢了先：“灵儿，你可看好再说，别说坏了你肖伯伯家同药堂的招牌！”这肖掌柜话里有话。
沈灵儿：“鹿一身是宝，鹿角，鹿胶，鹿血皆可入药，唯独这鹿茸药性最胜。”
灵儿这善识中药的本事，便一股脑全使了出来：“凡是药用的草木昆虫，多需蒸、煮、炒、焙、炙、炮煅、飞等如法炮炙，方可入药治病呢。”
灵儿顿了顿，思索了片刻又接着说道：“这鹿茸，最古老的炮炙方法，应先以人骨天灵盖作末，然后锯解鹿茸作片，以好羊脂拌匀天灵盖末，涂抹于鹿茸上，再慢火炙之，令内外黄脆了，这还未完，还需再用鹿皮裹紧起来，搁屋内房梁上一宿才可入药，古人如此炮炙后，这鹿茸真乃是一味上好药材了！”
“可自明朝以后，这鹿茸则仅以慢火焙之令脆，便入了药。”沈灵儿又补充道。
“说的好！说的好！”肖掌柜听罢，禁不住坐在椅子上拍手叫好。
子西则是在一旁听地目瞪口呆，入了迷，没想到这灵儿还真厉害。
“灵儿，那你倒快说说，肖伯伯家这鹿茸片到底是真是假？急死我了！”子西迫不及待的追问沈灵儿道。
（连载未完）
作者：庄严 / 原创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