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小年夜,瑰月楼。
两个华贵的老鸨,东一个西一个,领着几个新来的姑娘,教她们招待客人。大厅里,宾客满席,男人抱着女人,女人亲吻着男人,伙计端着花酒和饭菜奔来跑去。
满目的红灯红烛,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调情药粉,倍显妖娆欲望。这里夜夜笙歌。
也不知何时,门口多了几双镶着金边的靴子。眼睛精得很的老鸨立马发现了这些来人,让看门伙计把门拉开。东边的老鸨人称五娘,她整了整衣物和发饰,要亲自上阵,招待那几个特殊的来人。
“爷!”五娘热情地一笑,搭上了穿着最为雍贵的英俊男子,“爷真是体贴我这半老徐娘,连小年夜都来这里坐坐,”一甩香帕,“小楼更是蓬荜生辉。”
男子温柔地咧开嘴,用手里的扇子点点五娘的鼻子,“谁不知八年前五娘的一舞哗京城?谁又不知这瑰月楼是全国最好的温柔乡?我怎么可能放下你这个美人不管。”说着,他搂着五娘,往后看了一眼。“这些人都是我的新来的下属,刚上任一年。我见他们平日里兢兢业业,就带来这里,赏他们一次喝花酒的机会。”
“弟兄们,”男子“啪”的一下打开折扇,脸上的笑容更甚,“今晚是小年夜,在尽兴的时候可别怠慢了人家姑娘。”属下们立即连连道是。
见下属都散去后,男子便是把整个身体都赖在五娘身上,外人看来格外亲昵。“五娘,该办的,都办了吧。”男子吐出的气吹动着五娘耳边落下的一落鬓发。五娘僵了僵,她听不出来这是爷的命令还是问话。
“诶。”她只好找了一个折中的。
男子继续歪在五娘身上,用了很大的声音说:“五娘,今天我要点……瑰月楼的头牌!”这一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可是那雪仟姑娘?”五娘笑吟吟地问,青葱玉指点向那个台上舞着《云门大卷》的佳人。
男子点头:“那还有谁。今天的鸢燕阁我包了!”
顿时,大厅里的人更加沸腾了,有的嫉妒,有的羡慕。而台上的雪仟,慢慢舞到了“大卷”部分的最高潮,她自己和伴舞的巨大衣袂翻飞着,遮住了脸孔。
一舞将终,台下不知不觉多数人已经停止了话语,屏住呼吸,看得这美丽不可方物。
最终,雪仟的动作定格住,身上的所有饰品“嗒”一声,全数破碎化为金粉,从她的周围缓缓散开,弥漫到地上。
这就是“舞碎金沙”,也是五娘八年前的“哗京城”的秘诀。
“好!”男子第一个打破沉寂,大声鼓掌。接着,无数声赞美从台下爆发出来。五娘的眼中也露出欣慰的目光。
雪仟给台下鞠了一躬后,就被一个箭步冲上来的男子横抱起来,引来一群惊呼。“不好意思,各位。”男子用内力把声音扩得更大,“今天,雪仟姑娘只能陪我一人过年了。到时候,可别偷看啊!”
雪仟脸一红,温顺地躺在他的怀抱中,把众多宾客看得那个美。 “仟儿,走吧。”
说着,一步一步把雪仟抱上三楼的鸢燕阁。
转身关上门,男子把雪仟放下。他收起刚才的花花公子,走到小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正色道:
“仟儿。人来了吗?”
“来了,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半个时辰。”雪仟低下头。
“那就先恭喜他,通过了第一关,没有让我发现。”男子轻轻转动酒杯。
“出来,给我看看。”他眼角挑了一下,细细抿一口酒。
马上,一个黑影从房梁的角落飘下来,在男子的面前双膝跪地。
男子看不见他的脸,上面戴着凶神恶煞却又不引人注目的青铜面具。 似是那面具工艺精致有趣,男子多看了几眼,然后才问:“你可知,来这温柔乡里做甚?”
“是。”黑影快速地答了一声,快到都没有让男子听清他的音色。
“你知道,今天来这里,是要干什么?”放下酒杯,让雪仟先从暗道离开房间。
“让属下来瑰月楼,给南宫墨老爷叫一声主子。”黑影把交代给他任务的话语原封不动地说出来。
原来,男子名为南宫墨。
南宫墨闭了闭眼睛,继续问:“你是被挑出来的影卫。”
“是。”
南宫墨不语,只是伸手摸了摸他面具的人中部位,感受着黑影的鼻息。一吸,手指微凉;一呼,指腹稍暖。他的呼吸很慢很轻,也就代表了他的心脏强健。
“你的代号叫什么?”在面具上摸够了,南宫墨才收回手。
“南宫十九……”
“不好听。”
“请主子赐名。”十九双手交叠,额头低下去碰到手背。主子给影卫赐名,对于他来说是一个近乎于神圣的时刻。
“姓还是原来跟我姓,名啊就要改了。”南宫墨思索着,望向窗外。一轮明月当空,偶有几缕青云缠绕。
“偶得一人心,唯有月来香。燕雀回目,已是西楼噫!”南宫墨嘴角一抿。
“就叫烨。南宫烨。”
“谢主子。”
南宫墨点点头,让他重新隐回暗处。
雪仟换回素衣,在暗道内静静等着。我见犹怜模样如妆一般,化开在她的脸上。可惜无人尝赏这美色。
淡淡红晕尚存,浓妆淡抹的香味还隐隐包裹缠绕。可谁能想,这即是方才大舞的人儿。
南宫墨空空地坐在鸢燕阁里,抚摸着手底下的红木。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一个陪了他五年,又悄悄失踪的人。
“南宫墨,黄泉碧落,我陪你。”呵,说好的呢。
子时过半,灯笼依旧红彤彤,佳人依旧媚笑,宾客依旧有情无情。
“你什么时候动手?”依旧在暗道里等着的雪仟朱唇微启,尾音绕梁。
只见倩影边多了一道俊郎,慢慢从身后抱住她。“仟儿不急,禄自有分寸。”
瑾庄,她要它还。
还在跷着二郎腿的南宫墨,把酒杯抬起凑至鼻尖。霎时,瑰月楼的自酿香味冲进鼻梁,直奔大脑。
今天的京师,给了明月当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