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头,穿一身干净衣服,手机充满电,书包里放几根火腿肠,两个面包,一个充电器,一个水杯,一本打发时间的书。
坐306公交到红牌楼站,转三号线地铁到火车北站,24个小时的火车坐到郑州车站,最后,3个多小时大巴。
终于到家了。凌晨一点钟。
我瘫倒在床上,忍不住想,当初我为什么跑这么远来上学呢?
全班没有一个同学跟我是同一个地方,每次回家都是自己一个人。一个人挤公交,一个人坐火车,一个人安静的看书害怕别人问东问西。
所以书包里别放太多东西,所以买车票要买靠窗的,所以别喝太多水避免总是上厕所。
想起大一和大二之间的那个寒假。
寒假结束后自己一个人来上学,我爸不想让我坐火车硬座,给我买了动车票,想让我早点到学校,怕路上不安全。
大一第一学期的同学大多是不想家的。新的生活环境,新的学校,新的同学,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我们忙着适应新环境,忙着交新朋友,忙着参加各种感兴趣的社团,唯独没有时间想家。
曾经那么渴望自由,如今终于实现。终于没有父母的唠叨,没有老师的教训,终于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大一上学期从来没有提过想家。
大一下学期就不一样了。我开始讨厌这种自由,我开始怀念我姥姥做的饭。我不喜欢吃米饭,我喜欢吃面条;我不喜欢早上吃面条,我喜欢早上吃馒头喝稀饭;我不喜欢吃菜里的南瓜,我喜欢吃粥里的南瓜。
曾经为了抗拒吃米饭,我在清真食堂吃了一个学期的拉面。
我是北方人,却抵御不了南方的湿冷。晚上脚从来都是凉的,脚底没有姥姥塞进来的暖水袋。
越接近开学我的情绪越是异常,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我不想上学,我只想待在家里。能不能晚几天开学,我想再吃几碗我姥姥做的面条。
走的前一天我姥姥坐过来跟我说话。她拉着我的手说,到那好好学习啊,别跟同学闹别扭,跟同学共事不要太小气,想家了就打电话……起初我只是挠挠头笑一笑,后来实在笑不下去就开始哭,先是低着头不让我姥看见,再然后偷偷用手背擦眼泪,最后鼻子就吸起来了。
我姥姥也哭,边哭边继续说,你不在家家里不热闹,你兄弟上学一天都不在家,你要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啊……
后来我爸单独问我,在学校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你哭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我自己选的学校,我自己要跑这么远的啊。
没有人欺负我啊,我就是不想走啊。
夜里我妈帮我收拾东西,我小小的行李箱里塞满了东西,穿的,用的,吃的,喝的。我妈把一整箱火腿肠都塞到我的箱子里了,还有半箱营养快线,几个苹果几根香蕉。天底下的妈妈都有这么神奇的能力。
我拉着大包小包上车,不敢玩手机不敢睡觉不敢上厕所。我怕回来吃的就没了,我怕回来电脑就没了,我怕回来什么都没了。
18个小时,到成都东站了,夜里十一点多。
我顺着人流往下挤,又拎着大包小包从车站上升到地面。车站相当于在负一楼,我带着东西爬楼梯,几次都差点被大箱子的重量拉倒。
可是曾经,大家都说我是女汉子,我也自认为是女汉子。
终于到了地面。半夜十一点多,没有公交,没有地铁,只有出租车。我坐在路边思考下一步怎么办,装作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有出租车司机喊”双流!双流!有到双流的没有!”我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看,他过来问我到不到双流,我反问他多少钱,他说九十,我立刻摇摇头,装作很懂行情的样子拒绝了他”不坐不坐。”然后继续看手机。
又过了一会路上没有出租车了,只有飞奔的私家车,带着乍暖还寒的冷气呼啸而过,应该是急着回家团聚吧。
南方的冷比北方的冷更可怕,不管穿多厚,冷气都像一条条小蛇顺着衣服爬进身体,我感觉到冷,湿冷。
没有办法我只能又拎着箱子下到负一楼的车站。
我是从出口进去的,没有候车厅,没有能坐的地方。我仔细观察头顶的指示牌,打出租往哪走,坐公交往哪走,搭地铁往哪走……后来我看到一个箭头指向”机场大巴”,我的学校就在机场旁边。
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顺着指示一路往上走,还是爬楼梯,还是差点被箱子的重量拉倒。
到了上边空无一物,只有冷风。
机场大巴最后一班是十点半,我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我不想再下去了,我讨厌这种感觉。
于是我在车站上方待了一夜,那个地方像极了地下停车场,还是那种电视里特别容易出事的停车场。
没有坐的地方,没有挡风的地方,我坐在箱子上搂着电脑,警惕的看着四周,又冷又困。不久我就睁不开眼了,睡了几分钟又被南方又湿又冷的风吹醒。我抬头看看四周又看看表继续睡,然后再次被冷风吹醒。
那一夜好漫长,机场大巴早上第一班是六点半,我在车站上方待了也就六个小时,可我却反反复复醒了无数次。
自己一个人在外地上学,首先最痛苦的事是一个人去上学,特别是离家远的大学。
有跟你聊的很开也很默契的室友,但你们总会有不同的爱好不同的价值观。
我喜欢张嘉佳,可我的室友都不认识他。
有一次张嘉佳去川农大开读者见面会。我自己一个人老早起来转了三次公交穿越几个区用了将近四个小时到达川农大,就是为了见张嘉佳。
听张嘉佳说说话,听张嘉佳讲讲《摆渡人》,听张嘉佳聊聊自己跟王家卫的故事,听张嘉佳还原一下《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一整天没吃东西,回到寝室天也黑了。
我瘫倒在床上,不想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每个人都很忙。这不是在家里,这是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学校。住在一起的不是你的家人,而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
即使你们平时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去澡堂,可有些事,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去完成。
一个人在外地上学第二年。
如果你也一个人在外地上学,如果你也有相似的体验。那么,送你一份祝福,愿你我不怕孤独,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