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生草木万物,有一些被人类懂得和亲近,大部分沦为无名之辈,在春风秋雨中自生自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仙树是幸运的,因为人们竟然从茫茫生物群种中发现了它,懂得它,做成一碗碗碧绿晶莹的豆腐,并且一直回味,赞美。
神仙树是低矮的一种灌木,挣扎一辈子,也高不过人头。当读书郎们放暑假的时候,神仙树的叶子恰恰长成。
山峦是绿色的海浪,神仙树混于其中,并不容易辨认。但它叶子的独一无二,即使鼻子伤了风,也能闻到它的特殊香味儿。有了气味上的识别码,辨别真伪变得轻而易举。
老一代的宝庆人,是这样打制神仙豆腐的。
摘一大盆叶子,不很老,也不十分嫩,用井水淘洗了干净。传说中神仙豆腐有洁癖,最讨厌不干不净,倘若龌龊一星半点,豆腐便打不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打半盆井水,净了手,将叶子和水揉搓,直至搓烂成糊。
取一块毛巾,或者女孩子的香手帕,扯开四个角,包起糊糊,将汁液挤在一个干净的盆子里。
这时候特别留神,别将残渣掉进汁液里,否则这半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长年吃斋念佛的阿婆家,有一个古旧的香炉,在香炉下扫一捧香灰,调了水,再用手帕过滤,过滤后的水,缓缓注入神仙叶子的汁液里。
盛汁液的盆子放入井水中冰着。
上面不拘荷叶,南瓜叶,芋头叶,随便盖一张,也必须盖一张,据说是防邪。
不出半小时,神仙豆腐凝固成形,像盆子里嵌了一大块的翡翠,格调优雅,简直不像一种食物。
别急,这时候倘若张口就吞,叫暴殄天物。好菜要好酒,好的神仙豆腐,还要一碗好老坛酸水,拌些剁辣椒。
少了这两个搭档,显不出神仙豆腐的好处。它的经典形容词是这样的:滑溜溜,凉生生,这酸爽!
至于为什么叫神仙豆腐,臆测此为,大概出于人们一种感恩的心吧。
温饱问题是以前人们的最大难题,当人最饥饿的时候,有人应时发明了这样一种豆腐,无异于雪中送炭。即使发明者是肉体凡胎,人们也以神仙相看了,故此叫神仙豆腐吧。
本号专栏作者:楚木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