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懒惰,失意,迷茫的时候,总是想起川小。其实他不是我熟悉的人,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过客 ,曾经在他的海鸥酒吧驻足,踩着洁白的珊瑚石走进他的院落,在木栅栏边听过潮湿的海风,在木槿树下回忆往事,当大铁锅里的篝火依然明亮,我在那样温暖的火苗里映照过自己的脸庞。我也在房间一角那个古朴的老树桩上坐过,凝望着墙上安静的乐器,格子里各种各样的酒,还有民族风的挂毯,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我是喜欢这样的地方的,当年轻人弹着琴唱起忧伤的歌,有的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剥着水煮花生,我退到院子的一角,沐浴着星光与夜色,那时候海的气息盛大,我的心里忽然感动满满。
也许,他走过很多的路,从四川,到云南,再到涠洲岛。最初,也许有很多朋友,到山上采花,到水里游泳,在寂寞的屋顶,啜饮着露水弹琴唱歌。在寻找远方的旅途中,也许总有人掉队,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但是留下的人,会变得越来越知心,越来越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当然,还有那条大狗乌卡卡,在黄昏的沙滩上,他们曾在夕阳里深情对视,这样真好,无限的明媚与温暖。
现在,海鸥酒吧变成了海鸥客栈,石头房子里一年四季春暖花开,也许总有落叶或者下雨的日子,或者台风来袭,他免费收留那些滞留在岛上的人,虽然只能免费供给他们一碗面,但是一颗奉献的心,不看大小,看它的温度。
这样的远方,总是让我心驰神往。如果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做了一件有价值的事情,那么这条路再远都不觉得苦,再孤单终将有人陪伴。
前些天在新疆,为了去伊犁,大姐和姐夫自驾4000公里,带我们去远方。那时候外甥婚礼刚刚结束,大家都很疲惫,而且天气炎热。对于我们来说,远方不止是风景,更是经历。有人说,灵魂或者脚步,总得有一个在路上。我喜欢在路上的感觉,它让我感知世界的美好,用双腿或者心灵。
在五台服务区,酷热难耐,我们下车想去找吃的,结果只有一家餐厅,只经营一种主食:热汤饭。那是和麻辣烫相似的一种东西,在40℃的高温下实在难以下咽。我们只好驱车又往前走,当我们终于看到视线右边那一片烟波浩渺的水域时,顿时感到通体清凉,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宜人的25℃。这就是遥远的塞上的那一块辽阔的大水——赛里木湖。一千平方公里的水波在太阳下泛起鳞鳞的金光,水鸟翔集,水的尽头是戴着雪帽的远山,那一痕皎白分不出是云朵还是雪线。
我抱着一袋子馕向那块水跑去。湖水辽远阔大,而我的心里没有一点自惭形秽的哀伤。在遥远的大西北,我庆幸自己与这样沉静内敛的湖水相遇,让它洗濯我蒙尘的名字,倦怠的心吧,我在人间的烟火里奔突,被世俗炙烤,身心缺少水分,唱出的歌谣不再润泽。我需要水给我这样一场精神上的洗礼,在远方。
赛里木湖的石头真美。也许它们未必就美,是因为喜欢,我才觉得它们是真的美。要经过多少岁月的磨砺,它们才能呈现出今天的模样,每一块石头,都是大自然创造的奇迹,都刻满了生命的秘密和光阴的秘语。我们捡了石头,在草地上吃了哈密瓜,然后恋恋而归。
返回乌鲁木齐的那一晚,我们一夜未睡,一直在路上,在茫远空旷的大西北的夜色中驱驰。一路上我们一直在唱歌,吃馕,喝酸奶,没有丝毫的倦意。在一个废弃的服务区,我们停车小憩,杀开那个绿皮黑籽的西瓜,一顿饕餮。那时候世界沉静,夜空高远,星垂平野阔,月涌清风流。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美好,一些柔软的东西在心里奔突,幸福的感觉如此繁茂。在苍茫天地之间,我不觉得自己微小,反而感觉到内心的成长和强大。为了生存,我们接受了按部就班的生活,这种看似苍凉实则幸运的体验真是少之又少,人生除了苟且,你确实需要诗和远方。远方不一定有诗,但诗里,一定要有远方。
生命虽然短暂,日子其实却浩如烟海。如果在琐碎的日子里,还能爱着远方,还能在平凡的小事上有能力审美;在苍穹之下,还有闲情领会清风明月,谛听到星辰的秘语,这样的人生,就算是一个人走路,也不会觉得孤寂。
去远方,我带着你,你带着我,我们一起带着鹅毛笔管里流淌出来的诗。若是有远方可以流浪,有故园可以皈依,这样的人生,八成真的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