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燕是以前老家的邻居,上小学时,我们当同学当了四年。
那时家家户户都穷,学校是公立学校,不用钱就能上。
村里的大人都重男轻女,幸运的是——我家没有男孩子。
相反,昙燕实在悲催,家里三人,她最大,也是唯一的女孩子。这就注定了她的命运,将会是怎样的坎坷。
她的父母——
她的父亲,从我记事开始,他已经辞去了公作,拿着她媳妇做厂辛苦赚来的钱,人一晃,出去后就不见人影。
晚上回来,他总是喝得醉醺醺左摇右晃,看见谁都会骂一句“你妈逼的。”,他媳妇不过就问两句去哪了,他便大嚷大骂,他媳妇自然忍受不了,也就对骂起来,我隔着两墙之厚都能听到他两口子吵架摔东西的声音。
“你个死婆娘,我去哪里干什么事你管的着吗你?趁早死吧你!”
“是!是!我管不着!你找女人我也管不着!”说着她哽咽了,“我也想死,鬼怎么不拉我!我干脆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我明天就走,省得你们眼烦啊呜呜呜……”她“嘭”地一屁股坐在了他们家的椅子上。
他便转移目标,冲着昙燕和他妈恶狠狠地骂,“死婊子,死老太婆,总有一天我把你们都卖出去……”“你给我闭嘴——”他媳妇大喊,顺手拿起身边能碰到的硬物狠狠地朝地下摔去,他也不甘示弱,把花瓶砸向地面,“死婆娘还敢骂我!”……
每到这个时候,昙燕和她奶奶就随着哭了起来,哭声震地,加上一声声破碎声,我都忍不住咋舌,这阵势,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闹到这份上了,她父亲却一点也不在意,仍旧工作不做,天一亮就出去,还不忘丢给她们一眼瞥视,说几句伤人的话,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梦想•阻拦
蓬着头发,背着破旧书包,穿着相伴了她整个童年的布鞋,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的人,是她,我的朋友,昙燕。
她一上课就睡觉,成绩不好,早来也不过是为了逃避那个可怕的家。
转眼已经升六年级,她还是那副模样,颓废不爱说话,眼神空洞洞的。成绩依旧倒数。
看不下去她这副模样,我想激下她——
“阿燕,问你一个问题哈,毕业后你想考哪所中学?”
她并不是意料中的沉默反应。
她抬起头来,眼睛里似乎有光,“我啊,想去尹皇学院!”尹皇学院?超有名的!好啊!有志气,不愧是我朋友!我的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有志气!我一定倾尽我毕生所学传授于你!我们一起努力,上尹皇学院!”我等待着她感激的熊抱。
她确实高兴了一会,结结实实地把我抱住。
之后,我们笑着跟对方说了好多好多想象中的美好初中生活,我们说,我们要住同一个宿舍,要做同桌,要读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学校,要一起搭车上学,要……那个时候,我们好高兴好高兴……
可是,才说几句,她就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地瘫回原地。
我奇怪地看向她。
“我有这个实力吗?有又怎么样,我爸妈不会给我交学费的,他们只有儿子,我算什么?”她的眼眸又暗了,头低了下去,手捂着脸,似乎在忍着什么。
“这应该是我能读书的最后一年了吧……”她喃喃自语。
我把手轻轻放在她背上,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好愧疚好愧疚……
过了半晌,她放开捂着脸的手,缓缓地站起来来,脱离了我的手……
后来,她不再更我说话,她似乎在怨我,怨我,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
最后的最后,我没能如愿,去了另一所中学。她,却真的如她所说,她爸妈真的,没让她继续读了……
时隔多年,我带着眷恋归来,心里想的都是她,曾是儿时最好最好的朋友,昙燕。可是,她变了,变得让我不敢相认。
臃肿的身材,原本挺直的腰已被压弯,可我不嫌弃她,我扑上去拥抱她,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竟双手用力把我拽开,说了一句让我分外伤心的话,
“你她妈的,神经病吧你!”
我愣住了,看着她渐去的背影,我大喊“昙燕,是我啊!我是潇幽,你的……”朋友?呵,不了,我可能没这个资格……
她缩着脖子,踢着石头走路,还,不时地,不时地向待在原地的我瞪眼。
……看来,是忘记我了。怪她吗?不,不怪她,她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忘记我呢!我可是她的朋友,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想追上她,大声地告诉她。
步子未跨,我清楚地看见,她拦住了一个经过她,不小心碰了她的老人,对她大嚷大叫!
我上前劝解,“昙燕,她不是故意的……”
可似乎,我就是一片空气,她看都没看我,仍旧骂着,骂着。我突然就想到了我们曾一起取笑过的,跟现在她一副模样的,泼妇……
那老人哭了,我也转过身,眼里的泪水似乎要夺眶而出,可我忍住了,我没哭,真的没哭。
她不是昙燕,一定不是。我的昙燕,肯定走了,我肯定认错了!
昙燕,你在哪?我最好的朋友……
夺取本该属于她的父母的爱
牛崽(乳名),是她的小弟。这个男孩似乎从一出生便知道了他与姐姐的不同。一日一日地剥夺着本属于姐姐的一切!
吃的、穿的、玩的都是他的;不要的,他扔给昙燕,小小的年纪,小小的孩子,可以在他爸妈的呵护下,骂着粗话、拿着菜刀、抡着棍子追打亲生外婆!只是可怜,她的亲生外婆比谁都宠他,被打伤住院,被骂得哭了,也不敢回一句,不敢打一下!
他学会了抽烟,她爸妈在一旁看得开心;他打同学,她爸妈来为他狡辩;他打骂姐姐,最后被责骂的却不是他。
在外面闯祸打人骂人,邻居们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也就忍生吞气;非邻居的,他妈只就用“小孩子懂什么,不都是在一块就打打闹闹的嘛?用得着这么计较?”几黎吧啦一大堆喷出来,堵得别人说不出话来。
这一家子,都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