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道炫目的光凌厉的划破黑暗。
沈子琛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太阳暖烘烘的烤着他的皮肤。他扭一扭酸痛的身体,像是被人揍了一顿,散架一般。
他揉了揉眼睛,仿佛那是借来的,毫不珍惜。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意识也渐渐地回到了脑海。看着这间简朴甚至有一点简陋的客房,他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
本来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突然出了意外。
晓筱在工厂做技术指导的时候,锅炉突然爆炸。几个工人在危急时刻推了晓筱一把,救了她的命。晓筱严重烧伤,在重症监护里面住了小半年也没有苏醒的迹象。医生说,就算是醒了,很大可能也只是一个植物人。况且病人重度烧伤,基本已经没有了人样。植皮整容长路漫漫,花费也是一个无底洞。
沈子琛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在重症监护陪着她。
直到沈子琛的母亲和一大帮亲戚把他拖出病房,当着晓筱父母的面,要给自己的儿子做一个了断。
“子琛,晓筱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医生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妈妈知道你和晓筱感情深,妈妈连婚房都给你们买好了。但是晓筱现在这个样子,说实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过来,我相信晓筱心里也不希望拖累你,希望自己爱的人能有一个幸福的生活。晓筱爸爸你说是不是?”
面目沧桑的晓筱爸爸,低着头,没有说话。
妈妈和那一大帮亲戚又说了一大堆什么,沈子琛早已听不下去。他没想到,自己一直拖延应付最后妈妈竟然来了这么一招。
半年来的焦虑,愁闷,压力,伤痛,他无处发泄,却还要面对喋喋不休的母亲和只知道算计自己的婚姻来牟利的亲戚。
“够了!”沈子琛大吼一声,摔门离去。
离开医院,沈子琛无处可去。他想,干脆人间蒸发几天,清净清净,好好的思考一下未来该何去何从。
随机登上的绿皮火车不知道会把他带到哪里,不会很远,但是已经足够让彼此冷静一些。一路上的风景平淡无奇,破碎的水田,袅袅的炊烟,一派江南景色。就连他毫无目的到达的小镇,也是激不起他任何的兴趣。有什么稀奇,弯弯曲曲的青石板路,临街上着门板的店铺,缓缓摇过的乌篷船。这些不仅让他没有兴趣,更让他想起了女朋友,来自中原的她最爱江南水乡。
他默念。自己是来放松心情的,不是来追忆曾经的,太沉湎于过去会让他丧失对现状的判断力。
沉酣一觉,一宿无梦。他推开格子的纸窗,凉凉的空气带着水气渗进毛孔,若有若无的檀香,青色的天空,花架上微湿的紫藤都让他心情愉快了一些。他决定出门。
细雨蒙蒙,黄梅天气。
他漫无目标的穿过小巷,走过小桥,凝视着远方城市模糊的轮廓。
依旧是那丝檀香。他突发奇想,为什么不跟着檀香走一走,看看它来自于什么地方。
反正时间依旧漫长。
双腿似乎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方向惊人的明确,路旁惊人的寂静。老人们缓缓地摇着扇子,啜饮着茶水,偶尔一瞥这个寻寻觅觅的男人。
那缕檀香似乎有了形状。淡淡的凝固的烟,从微阖的门缝里飘然而出。
他抬头。
伽蓝寺。
古旧的牌匾和木门,在水汽的侵染下已经发黑。手掌抚上去,留下一个潮湿的掌印。他犹豫了一下,“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高台上的佛像,敛眉而笑。炉中的三炷香已经快要燃尽,红点忽明忽灭。两只蒲团,好像刚刚有人从上面离开。一只木鱼竟有了几道缝隙。一盏长明灯,火焰扑朔,似是油尽灯枯。沈子琛心下一动,在盘中取出三炷香在灯焰上点燃,三指夹住,举过头顶,深深地拜了三下。求什么?他一愣。袅袅上升的烟雾,遮住了他有些迷茫的眼睛。
“一求天下一统大权握,坐拥万里山河;二求寿与天齐身康健,尽享人间至乐。”
沈子琛大惊,几乎跳了起来。转身却是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白发苍苍,闭目颔首,手中的念珠一颗一颗的转动着。僧人缓缓地睁开衰老浑浊的双眼,注视着沈子琛,声音苍老却清晰地说道:
“施主,光阴变换,如白驹过隙。这三求什么,可曾想好?”
沈子琛无言。这两句话是那么的熟悉,这眉目沧桑的老僧也是似曾相识。他闭上眼睛努力的在记忆里挖掘着。前尘空白,他不记得他曾来过。
他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大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老僧立着的地方空无一人。一道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照射在那块青砖之上,光斑苍白而冰凉。
“难道见鬼了?”沈子琛想。旋即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佛门净地,妖魔鬼怪根本无处藏身。他看向端坐的佛像,似是在向佛祖求证。
佛祖微笑,沉默。
静谧中,只听得沙沙的雨声轻叩着门扉,天空深深浅浅的云块不着痕迹的移动。
他下意识地抬腕,想知道时间,却发现那块名贵的机械表停在了下午四点钟。这地方太邪门了,沈子琛虽然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却还是心底发毛。此地不宜久留。
他三步并作两步向大门走去。拉开沉重的木门,他的心一沉。
外面不是来时的窄巷。
【伽蓝寺到底是什么地方,竟连起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沈子琛在那里,又会遇到什么人?他没有想到,一段尘封在历史中的凄艳的故事,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