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起把《华与华方法》书稿修改编辑的活儿移交给华与华商学院的同事,开始干我的大活儿:《华杉版资治通鉴》,作为华与华文库中国智慧系列的新工程。之前我写完了孙子兵法、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王阳明传习录的解说,前两本已经出版,其他的也会在2018年内出版完成。今天开始写资治通鉴。《资治通鉴》由宋代名臣司马光编写,从战国三家分晋写起,写到后周世宗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征淮南,一共16个朝代,1362年的历史,篇幅浩大,我预计花十三年,在我六十岁之前完成。
写这一部书,是我“为往圣继绝学”心愿的一部分,写孙子兵法和儒家思想,因为那是中国智慧的母体。写资治通鉴呢,是因为它篇幅太大,现在很难有人能花精力去写,所以我想把这个活儿干了。
目前大家读的《资治通鉴》白话文版,一个是新世界出版社的《文白对照全译资治通鉴》,是台湾二十七位教授每人分解一部分合译,其出发点只在于译,不在于讲,可读性不是很强,每个人观念也不一样。另一套呢,是柏杨版资治通鉴,柏杨老师呢,他是怀着对中国历史“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巨大情绪,在书中还要指责司马光为什么没想出民主选举的办法来,这样的东西资什么治?这就把天聊死了。
台湾两个历史大家,柏杨和钱穆,对中国历史的态度是两个极端,柏杨是深恶痛绝,丑陋的中国人,酱缸的中国文化,就是祖先害得我们今天还不能进入文明社会。钱穆则说,他是对祖先和祖国之历史,怀着温清和敬意。如果二者取其一,我取钱穆。柏杨是从头到尾破口大骂,让我想起家乡的骂人话:“我日你先人板板。”他从头到尾就是日中国人的先人板板,实在让人受不了。我越读他的资治通鉴版本,就越是非要自己写一版不可!如果钱穆写过,我就不必写了。
现在大家不是都喜欢讲大数据吗?历史就是我们的大数据,我们今天的现状,就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一切事情的总和的结果。在这个星球上大概曾经生活过一千亿文明人,这一千亿人的经历和智慧,就是我们的数据,《资治通鉴》的意义在此,这是司马光写《资治通鉴》的出发点,也是我学习分享《资治通鉴》的出发点。正如神宗皇帝在为《资治通鉴》御制序言中所说:“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我们读资治通鉴的目的,就在于“畜德”,提高自己的智慧和修养。
神宗序言中说:“惟是非不谬于圣人,褒贬出于至当,则良史之才矣。”我也用这句话要求我这套书,是非明确,褒贬恰当。
神宗又说《资治通鉴》:“其所载明君、良臣,切摩治道,议论之精语,德刑之善制,天人相与之际,休咎庶证之原,威福盛衰之本,规模利害之效,良将之方略,循吏之条教,断之以邪正,要之以治忽,辞令渊厚之体,箴谏深切之意,良谓备焉。”其中记述的圣明的国君,纯良的臣子,互相切磋琢磨,讨论治国理政的道理,那些精妙的议论,仁德及刑罚恰当的制度,天人相通的分际,美恶诸事发端的征兆,威权福泽盛衰的本源,典章制度规模利弊的效验,良将之实战方略,循吏之经验教条,判断是非曲直的标准,政事治乱的关键,辞令渊厚之格局,规箴劝谏之深切,可以说都很完备了!
神宗这个评价,高度概括,令人神往,迫不及待要翻开《资治通鉴》学习。
怎么学呢?
拜师要找对老师,读书要找对版本。
《资治通鉴》我前后完整读过四遍。第一遍是在上大学是读的,岳麓书社的版本,没有注释的原文,因为大学时没多少钱,没注释的版本最薄最便宜。第二遍是读了柏杨版,刚在大陆出版时读的,一边读就像一边听他破口大骂,也读完了。第三遍是新世界出版社的文白全译版本,有新版本出来嘛,也读一遍,这书就是直译,所以读起来就像白开水。第四遍比较认真,读了胡三省的注本。今天我写《资治通鉴》,就以胡三省的注本为本,结合张居正的资治通鉴讲稿,和王夫之的《读通鉴论》来写。
读古书,最忌讳是用现代人的标准去批评古人,那是批判,不是学习。我们要把自己代入古人的时代语境去学习体会,然后把学到的智慧,代入现代社会来审视自己,这才是“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求自己进步是目的。
历史学习的意义,在于“三原”——原型、原理、原力。今天的人,今天的事,历史上都有原型,学习、了解、熟悉了原型,就理解了社会运行的原理,就掌握了修道蓄德,临事决疑的原力。
另外,我写这套书,还想解决一个现行白话文版本常见的问题,就是白话译得太白,像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有些名言警句,应该保留不译,一译,那警句的能量就没了。一定要判断读者能读懂的,不需要译的地方,或者译了就有重大能量损失的地方,保证把最大的智慧能量,输送给读者,这才是为往圣继绝学。
咱们明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