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市进入了紧急状态,虽然黑日收起了对人们的精神攻击,但是混乱的秩序并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所有的人都胆战心惊,生怕什么时候又有惊恐的事情发生,毕竟刚才发生的事是属于刻骨铭心的。每个人都停下手中的事,一心关注着外界环境的变化。电视里已经迅速播出了新闻,将东南角的事件发布于众。因为安全问题,媒体很难接近第一线战地,只能在外围区域进行采集工作。通过新闻报道公众们可以了解到在上海东南角的深处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事,并且有一种神奇的事物出现了,根据之前民间传播的消息和刚刚发生的情况,那东西就是可以被认定为“上帝”的某种存在。
“上帝降世”事件马上在网络内炸开,全球为之震惊。某些卫星拍摄照透露了上帝的样子,黑日模糊的形象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它的肖像在短时间内被广泛使用,出现在了各种平面媒体上。“末日之阳”、“地球黑洞”、“黑色幽灵”、“绝望光球”等一系列外号开始传播开来,人们对它的态度无一不指向各种黑暗和绝望的形象。弦识政府苦心培育的上帝在出生的第一刻起就成为了反面角色,同时又带着超级强势的姿态面对人类,它的降世甚至比当时许之诺的第一次登场更加让人恐惧。
“很遗憾,我感受到了你们的敌意。为什么你们如此不欢迎我?我很不高兴。”黑日突然再次发言,所有人一听到这声音便感到深深的恐惧,“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的愤怒。”于是黑日再次使用弦识之力开始了对城市的摧残。
大厦的玻璃忽然间爆破,变成无数细小的尖刀坠落地面。汽车莫名地失去控制,撞向另一辆高速行进中的车辆。马路也会突然塌陷,地面洼陷出一个个大窟窿,从高空看去道路已经满目疮痍。有些楼房发生了连续的爆炸,房屋一下子着起了火,人们陷入哭泣与惨叫。刀具和棍棒等物体莫名地飞了起来击打周围的人,无限制地攻击无辜的目标。黑日可以轻易在城市的任何一处制造惨剧,将人间变成了灾情不断的地狱。
“我需要的是尊重与服从,希望你们明白我的意思,生活其实很简单。既然你们将思想交给了我,那就是对我最大的信任,请你们善始善终,不要有任何其他妄想。”黑日继续在城市内发布自己的黑暗宣言,“现在我需要看见你们的忠诚,本市所有未进入过宇宙之屋的人请务必在两周内前来向我朝拜,否则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冷冰冰的字眼在人间回荡,带着黑日的精神钻入人们的心灵。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面前的生活已经陷入无尽的深渊。在这绝望之际许多人萌生了撤离的想法,迅速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也许是保全自己的最佳办法,要跑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好。一些反应迅速的人立即开始了逃亡计划,速度之快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们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最快捷交通方式向上海之外撤离。但是,并非每一个撤离计划都能顺利执行,黑日的反应同样让人瞠目结舌。其中一部分人直接遭遇了严重的车祸,没有任何道理可循,完全是超自然的力量导演了一幕幕城市悲剧。
“很遗憾,我看见了一些企图逃跑的人们,那么我只能批准其死亡,唯有死亡才配得上你们的行为。”
弦识人一边撤离一边听着黑日的话,黑白回过头去看着它,他的胡须在光的照耀下微微下垂。“如果我的判断没错,黑日要人们前来朝拜的原因应该是想获取他们的思想,用更多人的意识充实自己,使它的弦识之力更加强大。它正在阻止人们逃离上海,而凭借现在的力量它的弦识不一定能覆盖整个上海,一些偏远地区的人们应该还有机会。而我担心现在最危险的可能是它想要我们的弦识之力。”
“听上去非常有道理,不过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要逃出它的视线范围也要很久。”陈准已经显得非常疲倦。
“大家加油啊,回到我们的根据地,来日再和它一战。”沈海鼓励起大家,他一边也照料着左侦。
“不过它到现在也没对我们动手,说不定没那想法了。”顾休接上说。
“那才奇怪,也许我们还没走出它的可控范围。”黑白回答道。
“刚刚对可兰洛非的那一下已经耗尽我的力量了,没想到后面这个大怪物冒出来了。现在我们都已经弹尽粮绝,只能全力撤离了。”没能拿下高塔顾休很是懊恼,毕竟被寄予众望的他是曾经离怪物最近的人。尽管大家都理解现在的情况,但顾休多少还是有些自责,如果当初自己的动作再快一点情况也许会不一样。
几个人一边飞行一边不时会回头看向黑日,它庞大的样子在视线里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小,仍然高高在上照耀着他们。这时,就在那温和平静的光芒之下,又突然发生了打破宁静的爆炸。在弦识人的面前出现了接二连三的爆炸现象,最后直接将他们炸向地面,包括邓夔峰和莫文然在内的所有弦识人都受到了攻击。他们像被一只来自天空的巨掌重重拍在了地上,顿时尘烟四起,所有人掉入了一个绝望的牢笼。
“聪明的弦识人们,你们知道我要什么,我想我们之间就不用拐弯抹角,请直接向我投降吧,避免过多的流血。”黑日对弦识人们开口了。
邓夔峰率先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抖落浑身的灰尘,再次开始在低空飞行。但这一次又失败了,地面像装了地雷一样发生了一连串的爆炸,邓夔峰再一次受到重击。曾几何时,邓夔峰是当仁不让的弦识强者,只有别人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而现在的处境让他很是狼狈。
“可恶,要不是刚刚在莫文然那耗费了太多精力,我早就把这家伙粉碎了。”他再次站了起来,这一次显得更加费力,曾经的王者现在几乎被尘土掩埋。
莫文然也站了起来,“看来我们将要被赶尽杀绝,我们对于它的价值就是弦识,一旦它得到了我们的弦识之力,那我们也没有任何可以被利用的地方了。”他对邓夔峰说明了情况。
“那就来吧,战啊!我不会退缩,我可是最强的弦识之人!过一会儿我就能恢复过来,它不会得意太久。”
“邓夔峰,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但是凭我自己的感受我能大致推断出你在刚刚的较量中付出了多少。短时间内绝不会恢复过来,我建议你不要鲁莽。现在这种时刻只有抱团取暖一条路,任何单干行为都是自取灭亡。”
邓夔峰用力一甩把手里的石子扔在地上,“你也真是沉得住气,希望许之诺他们能马上回来收拾它。”
黑日很快便开始了新的表演,天空在很短的时间内乌云密布,紧接着暴风雨便从天而降,电闪雷鸣之下狂风又一次复苏,海浪被掀起几十米高,海水直接灌进来淹没了一大片陆地。这次的波及范围是整个天外城,黑日制造的自然灾害让这里的生存环境变得更加恶劣,人们想往外部逃,但又担心受到黑日的惩戒,他们在矛盾中惶惶不安。
“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如果你们不满意,我会做出点改变。”黑日的话语在空气中传播,每个弦识人都无法回避这样的挑衅。
凶猛的海水直接将一些本来已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冲垮了,最核心的白色高塔也已经变成了海中的一个灯塔。这些还不是灾难的全部,地面同时发生了地震,一道道裂缝像发芽一般在地面中生长开来,天外城内惨叫声此起彼伏。而面对这一切,没有人可以阻止,在黑日的肆虐之下,人类只能叹息与哀嚎。全球人类的心在一起跳动,几十亿人都了解到了这出悲剧的发生,不同种族与不同文化的人们都在为上海祈福,全人类已经站在了统一战线要为守护家园做出行动。
“弦识人们,来吧,投入我的怀抱,让我们一起融合,成为更强大的弦识。”黑日对弦识人们发出了最后通牒。
“你想得美!”沈海又发出了一个大火球,只不过才飞了二十米就消散了开来。
“愚蠢,如果你们不愿缴械,我会让这里发生更多的血腥。”黑日再一次发力,周围瞬间又火海四起,新一轮的爆炸出现在眼前,周围的建筑群无一不受到牵连,弦识政府的建设成果几乎全部付之一炬。在市区内同样的事情也在发生,市民们再次陷入混乱,疯狂逃窜。凶猛的火海与混乱的人海交织在一起,局势完全无法得到控制,政府的人员没有及时赶到现场处理情况,城市现在就是一个正处于无管理的重灾区。
弦识人们都聚到了一起,现在的情况促使大家团结一心对抗新的敌人。陈准向邓夔峰问起了刚刚战败下来的凌明子与平舸二人的去向,原来邓夔峰早就默默转移了他们,现在也是时候找回他们了。邓夔峰向天空发出了信号,不久后他们果然出现了,样子看上去也是非常虚弱。
“没想到我们还要联手,真是想不通。”平舸一脸嫌弃的样子。
“谁要和你合作,手下败将!”顾休对平舸一脸怒气。
“静一静,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我们的对手在那里,它一直盯着我们呢。”黑白看着准备大打出手的二人,他的眼神立即镇住了对方。
大家都不说话了,注意力又放到了黑日身上,它虽然没有表情,却让人感到虎视眈眈。就在这时,黑日突然朝弦识人们发出一道黑色光波,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充分闪躲,弦识人们又受到了一次破坏性攻击。
沈海奋力爬起,燃起了火球又冲了上去,一旁的左侦也跟着冲锋而去。二人冒着生命危险与黑日开战,其他弦识人似乎也被这股热血带动了起来,纷纷加入这场战斗。尽管他们的战斗力都已经严重下降,但是凭借着互相之间树立起的一份决心,他们勇往直前。邓夔峰、凌明子与平舸面对自己曾经亲手维护的黑日也开始了倒戈一击,复杂的心情还在他们的意识中留存着,在他们的弦识之力中跳动。
黑日与正义之师展开了一场一对十的战斗,十个攻击点像一架架小型战机一样在它周围环绕并寻找时机上前开火,他们的攻击非常有节奏,经过一段时间的实战后就形成了一个非常有组织的阵营。而黑日完全不惧众人的围攻,它可以感应到来自任何一个方向的攻击,它利用强大的弦识之力与对方进行着全方位的攻防战。
即使现在的天外城处于极其凶险的境地,还是有不少记者为了获取这千载难逢的新闻素材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内部。一辆辆汽车在破损的道路上颠簸前行,记者们不断向外部传回天外城内的实时情况,每一张照片都是历史的重要片段,他们正为人类打开了弦识之窗,窥探更高的宇宙秘密。当一些记者行进至战地最核心地带周围时,他们的镜头已经可以捕捉到高耸悬挂的黑日。那是一个主宰者的形象,也是一副终结者的面貌,它在形体上是绝对的圆,在视觉上是无限的黑。
广大的人类群体也又接近了黑日一步,他们可以看见黑日正在与弦识人的群体作战,代表人类希望的弦识人们面对着巨型的黑日全力开火。这场战斗揪着所有人的心,大家都知道战败的后果,他们非常担心那十个光点在什么时候突然熄灭。而这样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的趋势就变得越来越清晰,巨大的黑日拥有着不可撼动的恐怖力量,它的炮火无穷无尽,绝非弦识人可以企及。于是,在记者们记载的画面里,光点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最后只剩黑日当空悬挂。
在昏暗的房间内,张天眷跪坐在佛龛前念着经文:“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身后的林迹则第一次向他投来无助的目光,“天眷,你说这次佛会保佑我们吗?”
“刹那无常,世界永恒变化的规律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一切都有因果,让我们平静自己的内心,坦然面对吧。”
“哎,我实在听不懂你的话,你的境界太高了,我只想好好生活下去。”
“迹则,不用怕,只要你不抛弃,佛就在你的心里,不曾抛弃你,永远不会。”
“行行行,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陈准和顾休去哪了?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他们。”
“他们应该在离佛更近的地方,如果我们也能前进一步,那么也许就能见到他们了。”
“我还是不懂。”
“要懂这个你得先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林迹则啊!”
“呵呵,你是林迹则?我不是在问你父母给你的名字,也不是你衣服的牌子,不是你家庭的住址,不是你的外号,不是你的手机号码。你所认为的那些可以代表你的概念都不是真正的你。请放下那些代号与身份,我在问你是谁,我想看看你的本质。”
“我就是林迹则啊,我还能是谁呢!”
“扔下你的羁绊,放下你的执着,无视干扰你的周边环境,你就会知道你是谁。”
林迹则已经完全接不上话,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和张天眷已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了。
当原本宏伟的建筑群落只剩下高塔孤独矗立时,战斗也已接近尾声,倒在荒漠废墟之中的弦识人们失去了继续斗争的可能,他们的弦识殆尽,脆弱得像一只蚂蚁。顾休和黑白倒在一起,他的手流着血,身心感到无限疲倦,微微睁开的眼睛被城市碎裂的废墟掩盖。黑白从废墟中艰难地爬了出来,他用念力移开了掩埋顾休的物体,然后上前使劲地抓挠他,黑白要牵住顾休最后的一点意识。
“顾休,你不能睡去,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刻,你有着代表全人类的重任。”
黑白的声音很有效果,顾休又慢慢爬了起来。在大地上他们只是渺小的两个点,在黑日的视野中又很突兀,它再一次发起攻击。黑白立即跳上前抵挡攻击但直接被打了下来,另一道黑光又倏地射了过来直中顾休。轰炸声扩散开来,一朵的蘑菇云从地面升起,把顾休与地面上的碎片一起抛上了天,爆破的能量向周围四散开来扫荡一切。为了记录这一时刻,一些过于冒进的记者不幸被爆炸伤及,直接消失在了风暴之中,他们为自己的职业呈现了最敬业的精神。
顾休的意识在风暴中摇摇欲坠,那种看不见的精神事物被不断分解,一丝一丝,一块一块,变成无限小的碎片。顾休感到无法呼吸,因为只要他尝试吸入空气,尘土就会窜入身体,几乎窒息的身体在空中找不到任何停靠点。他努力动弹却无济于事,直到这一刻他开始无比思念这个世界,想睁开眼再看世界一眼,但只能是奢望。世界的味道是值得永远回味的,它的美与丑都飞散在意识的空气中,在心跳时旋转,在眨眼时变幻,在出生时隐匿,在灭亡时绽放,就像一块块拼图一样安放在指定的位置,凑满整个时空。世界在转动中奏起让人类无法抵御的钻心旋律,人类在奔跑中抄写着乐章,试图刻录世界的音符,在一次次跌倒中谱写出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焚燎第四宿星宿弦识人穿过千里看见了远方的世界,美丽和平的地球模样。在伦敦皮卡迪利广场,世界各地的游人驻足摄影,人们欢坐在地上欣赏着路边艺人的表演,爱神塑像静静地祝福着每一位路人。在东京新宿,一个个步入钢珠店的玩客跃跃欲试准备大干一场,街上站满了拼命揽客的店家人员,门店招牌横一块竖一块布满街头和人们的视线,现代社会的商业气息流动在道路之间。在香港太平山顶,登高眺远的游客在咖啡店内尽情攀谈着,谈天谈地谈尽人生百态,眼下的繁荣楼宇与鼎沸街道推动着历史的巨轮前进,给人以无限遐想。在浙江横店,承载着古往今来深深历史记忆的小城涌进了热烈的人潮,他们追逐偶像或放飞心情,一队队拍摄小组在现场精心布置演绎场地,努力演绎世界,想要创作出新一代的收视热剧。
顾休召唤着世界,世界召唤着顾休,弦识与弦识的碰撞不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