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乔灿,小白和顾曼是我的发小。
确切地说,我们仨不幸的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我很烦的时候就翻白眼并捶胸顿足地大呼,阴魂不散啊,前世的孽果,现世的报应。顾曼却一脸纯真无辜幸福甜蜜地称那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啊!
1
期中考试刚过,本来想好好睡个天昏地暗的想法在电话铃声响起的那刻灰飞烟灭。我刚刚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小白摧枯拉朽的声音,涣散的灵魂马上聚集,完全清醒过来。
灿灿,现在八点,毛主席说我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快出来照射人间吧!
我心里愤愤地骂小白,她简直祸害人间的妖精,我自己牺牲就算了,她还要去残害贫苦大众。
我到街上找到小白的时候,小白正和小店肥肥的中年老板娘侃得欢畅,小白从时事热点讲到今天的早点,从热播电视剧讲到老板娘的窈窕身姿,最后老板娘眉飞色舞的大手一挥:把一个标价200的公仔40给了小白。小白神采奕奕的朝我扬眉,同时还不忘夸奖老板娘流着口水睡在摇篮的儿子真可爱。
我只能从心里对老板娘表示同情,这样的思维跨度不是一般普通人能接受的。小白这手屡试不爽,我也从中获益不少,我是指我脚上的帆布鞋和背上非常民族的小包。
顾曼呢?我问。哦,顾曼这次可惨了,现在是乌云笼罩的太阳,因为期中考被她爸关在家里呢,嗨,苦命的孩子啊!
我想起来考前顾曼可是头悬梁、椎刺骨,结果估计突击的太过猛烈还没到阵地就病了,到了阵地强撑精神考下来成绩也理想不来。
我家里有本顾曼送的《我们仨》,里面的文字有种特别的淡定和安稳。顾曼送我这本书的时候很一本正经的说,我们仨这三个字让她觉得温暖,有种小小的幸福,于是就买来送我。顾漫买书的风格一直是书名胜于一切。我看完也没敢告诉她,其实这本书不是写的友谊。毕竟我是收礼物的人,拿人嘴软。
等待顾漫解放已经是一个月后。
小白端详了她半天忧心忡忡地说,你在里头吃了不少苦吧。好样的,是金子总会有见我的一天。顾曼说我从来没如此感谢我们的月考制度,要不然我还不知要捱多久才能摆脱这无止境的苦读。
我知道顾曼说的是真心话,顾曼的爸爸我见过,眼光如寒星般照在人身上,一个字,冷,两个字,真冷。且心心念念望曼成凤。顾曼被放出来主要原因也是唯一原因就是,她出其不意的考了全班第一。她那长脸班主任在班上宣布这个结果的时候脸扭曲得像大麻花似的,不知有多可爱。这是顾曼形容的。
2
高二分科的时候小白和顾曼选择了理科,我则很艰难的选择了文科。
艰难的原因是因为我亲爱的爸爸,他怀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思想对我是威逼利诱,并伙同班主任让我选择光明的理科大道。面对大人们的压力,我选择了在教学楼走廊上毫无脸面的大哭了一场,这才争得了“毫无前途、毫无用处、下下之选”的文科道路。
当时我真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因为文理在不同楼层,顾曼说从此有了种牛郎织女天人远隔的漫漫路途感。小白对我的壮举敬佩不已,为了鼓励我继续走下去总不忘跋山涉水来看我。我刚开始的时候感动的热泪盈眶给她们一个老区人们似的拥抱,结果几次之后我发现为什么她们每次来过之后我桌子里的零食总会不翼而飞,才认识到这是一个彻头彻底的阴谋。
随着高考的临近,我们耳边响起的更多的是高考的诡异的脚步声。顾曼说她半夜都梦见高考穿着夜行衣,在月黑风高的晚上,拿着长长的锋利的尖刀狞笑的走向她,说得我脖子有种冰凉冰凉的感觉。小白说高考就像阿兹卡班监狱的摄魂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以我们的快乐为食,让我们经历着痛苦。说的我的脖子又有种冰凉冰凉的感觉。
3
晚自习的时候小白在教室外叫我,我正惊讶的时候小白已在我面前慢慢的蹲下去,用手捂着肚子,眼里写满疼痛。我心都被揪起来了。小白,你怎么了?我抱紧她抚摸她头发。灿灿,灿灿……她头靠在我肩上,梦呓般不停唤我。走廊的昏黄的灯光照着小白的脸,煞白煞白。她小声而无助地哭泣起来,眼泪滑落在我肩头,湿湿凉凉,让我的肩膀沉重。我叫小白趴到我背上,我背着她去医院。
我的眼泪也刷刷往下掉,小白别怕,我们说好的啊,要夏天卖冰棒冬天卖红薯,一起攒钱去意大利找因扎吉签名,看AC比赛,为红黑军团加油啊。眼泪流进我口里,咸的很,苦的很。我用手背蹭掉眼泪,眼泪糊在脸上,脸变的绷紧刺疼。你说……你说……因扎吉会不会一眼就喜欢你?会的!小白在这种时候依旧可以迅速地回答这个问题。她在我背上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轻地呼吸着,有多少疼痛的味道。小白别怕,不怕的。我心里默默的说。
还好只是普通的胃疼,医生说的时候我整个人靠着墙坐了下去,紧绷的神经放了下来,我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吓死我了,呜……吓死我了。我脚软了,小白你不知道你多重,要减肥了。我挂着泪水对小白抱怨。小白没像平常般和我斗嘴,而是很认真的点点头。她点头的时候我更难受,心特堵的慌。
顾曼过来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你们干嘛不叫我?被你吓死了。顾曼用手捶小白,小白皱了下眉头,哎哟。顾曼赶紧去呼呼刚刚打下去的地方。呵呵,没事,不疼。小白自顾笑着,我就感觉我没啥事,我可不想你再被你爸关起来,刚刚不是在考试吗,我就把祸害给灿灿了。
顾曼突然大哭起来,你都说的啥,关几天那是个啥事。顾曼的话像催泪弹似的小白哗啦啦地流泪,我扭过脸拼命仰头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看见到医院白晃晃的天花板,直晃的我眼睛酸涩,眼泪就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滑落。
小白好了后更加生龙活虎了,经常霹雳小旋风般的冲到食堂,当然不是基于食堂的不可能的美食,都是食堂的电视惹的祸啊,红黑军团又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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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时间学习压得我们无暇顾及许多的东西,包括我们仨热衷的晃悠。我那天对着午后的雨默念了句冷锋OR暖锋,顾曼和小白着实吓得不轻。顾曼那天走在下坡路上突然转过头问,小白你说我现在我受哪几种力作用啊,把我和小白着实吓得不轻。
我特别对不起小白,一次她特别真诚地向我请教如何写好话题作文,我自以为是地大谈特谈。考完语文后小白特得意地告诉我,她完全是按照我说的写的,她一脸笑容,自信满满,绝对高分。我当时心里那个飘啊飘啊。后来范文发下来了,小白的文章确实是进去了,只不过是反面教材。我不知道小白拿到范文的第一反应是啥,反正我好久好久不敢找她,不敢见她,无地自容啊!还是小白主动找到我像没事人一样,夸奖我的作文,当时真想找块豆腐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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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高考还有58天,倒计时牌写着。它大红的色彩时时提醒我们警醒。
小白早自习后神色凝重的来找我,我没发觉的她的异常,正打算和你打趣,小白低沉地问我,看见顾曼没?我完全不知她的用意,没看见啊,咋啦?
顾曼的妈妈……昨晚去世了……顾曼家人今天接她回去了。啊!我惊愕不已!天啊!我真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我见过顾曼妈妈,温婉慈祥,平和热心。
顾曼灿烂如花的面容从我眼前闪过,她笑起来的时候两个小虎牙,特可爱,透着点点安静的甜美。顾曼,她如何受得了?她如何面对?我和小白都没说话,一直这样僵者,耳边不断回响着我们沉重的呼吸声。
天空蔚蓝得让我一阵阵疼痛,一阵阵哀伤,一阵阵无助。我怎样也想不到这个倒计时牌上的日子成了顾曼脑海里永远的黑色的记忆,晕不开的黑色,化不散的悲痛。
顾曼回来后更加安静了,哀伤急切而无情地迫使她成长。我们仨紧紧地拉着彼此的手,那里有我们所有的温暖的话语,我们的掌心是我们的世界,没有风,没有雨,没有哀伤,只有安静的心与心。
顾曼,我们一直在你身边。顾曼,我们永远爱你。顾曼,你要努力坚强。顾曼,要让妈妈看见你的笑脸。顾曼,要加油。顾曼……
顾曼很安静,没有眼泪。我们一起唱歌吧,唱《可不可以不勇敢》。
“看着你努力想微笑的样子,我的心像大雨将至那么潮湿,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当伤太重心太酸无力承担,就算现在女人很流行释然,好像什么困境都知道该怎么办……”
那样的星光黯淡的黑夜,我们将它如钢刻般烙在心上。顾曼说我们允许自己偶尔不勇敢,但要使自己越来越勇敢,越坚强,妈妈会一直在我身边。
只是今后回家再也不能一进门就喊妈妈了。
在妈妈这个词出口的时候顾曼的顾曼眼泪夺眶而出。哭声象迷失的幼狼般让我揪心得难过,心堵得特别难受。我们抱在一起,为彼此擦眼泪。顾曼妈妈一定看的见。夜晚的风慈祥地吹过我们的脸颊,有种温柔的疼痛。
6
高考结束后,关于小白、顾曼和我的故事变成了三个方向,我们飞散在三个不同的城市。
我时常想念那些我们仨的日子,尽管我曾对高三那样深恶痛绝。
那样阳光灿烂的日子在我身后哗啦啦地流过,不停歇,鲜活的生活被时间冲刷成黑白色记忆,但依旧清晰记得里面阳光的味道和灿灿花朵的芬芳。
那些花儿,还在继续春日和风,夏日阳光,秋日微凉和冬雨雪。
幸运的是,我曾和她们一起开放。
青春里的明媚和忧伤,成了如今连接我们的桥梁。
我们曾经相互依偎。
回望,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