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今年55,在外晃荡了几十年,回村后却无房可住,无家可归。三个孩子都不理他,他一怒之下告到了村委会,大家却说他:“你是罪有应得。”
表叔是我姨奶奶的小儿子,从小不仅备受疼爱,两个哥姐也都让着他,便养成了他骄纵跋扈的性格。
他读书不用心,十几岁读初中时就鼓动一堆人,拿着棍子去和人打群架,差点被关起来。
听人说,他个子不高,狠劲却大。当时,他带的队伍赢了,他便想当着大伙的面,好好教训一下对方领头的,显显威风。
结果,一看到对方高出自己两个头,他犯嘀咕了!这可不好打啊!
可他不认怂,立马让同学搬了个板凳过来,一脚站了上去,“啪啪”就是几耳光,把对方脸都给扇肿了。
这样的坏学生,学校自然是不敢要。这书是读不成了,姨奶奶便找了县城一个亲戚,把他弄进县里机械厂,做了一名学徒工,学电焊。
可是电焊工多累啊,表叔在家可是一点农活都不干的,怎会愿意干这又苦又累的活?
没做一个星期,他就跑了,连招呼都没跟亲戚打,只是托人给姨奶奶带了个话:“我去外头挣大钱了,你们都别找我。”
表叔当年出去时还不到16岁,姨奶奶担心死了,生怕他在外面遇上坏人,更担心他受冻挨饿挺不住。
她托人到处寻找表叔,一听说有人要到外面去做事,她就会跑到别人家里,把表叔那张黑白登记照给别人看,还塞给别人一笔钱,可怜巴巴地央求别人:“您去了那边,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我这小儿子?”
连表叔去哪儿了都不知道,姨奶奶托人找他,无疑是大海捞针。就在姨奶奶快要伤心绝望的时候,表叔竟然穿得人模人样地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孩。
这一年,表叔还不到19岁,离家出走2年。
姨奶奶看着女孩稚嫩的模样,吊着一颗心问她:“姑娘,你多大啊?”
“18了。”女孩说。
“那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姨奶奶看着女孩凸起的肚子,欲言又止。
“嗨,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的啊!妈,你要抱孙子啦!”表叔立马在一旁回答道。
就这样,姨奶奶还不到40岁,就当了奶奶。
因为不到法定年龄,领不了结婚证,姨奶奶便在家里给他们办了一场酒,又在自家房子旁边加盖了一间瓦房,给他俩做了婚房。
办酒前,姨奶奶问表叔:“我要不要去见下亲家,你们结婚要不要接亲?”
表叔却说:“接啥亲?她家住在十万八千里的山沟沟里,接不了!她能嫁到我们这里,就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了。”
姨奶奶向来惯着这个小儿子,听他这样说,也就依了他,只在家里办了酒,请了亲友乡邻。
婚后,她尽心尽力照顾着儿媳妇。这期间,表叔也留在家里,只是他似乎很忙,骑着一辆自行车,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几个月后,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娃。表叔似乎不太高兴,连名字都不想给她取了。
他对姨奶奶说:“我先前以为是个儿子,全按男孩给取的名字,这下生个女儿,都用不上了。她的名字,还是你取吧!”
一个月后,儿媳妇出了月子,身子还没恢复好,表叔就急着拉她出去打工了。
姨奶奶拦住他们,不让走,说:“孩子才一个月,没妈在身边不行!你要出去挣钱我不拦你,可你得让儿媳妇留下。”
表叔却说:“妈,她留在家里,你还要多照顾一个人。我们一起出去,我照顾她,你就轻松多了。而且,等她身体好些了,我俩还能一起挣钱。到时候,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寄多少,你还怕养活不了这个娃!”
说完,他就拽着妻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几个亲戚就找上门来,嚷嚷着要找表叔算账,说他骗了他们的钱。
姨奶奶一问才知道,表叔那些日子骑着自行车早出晚归没干好事,他是出去各亲戚家借钱去了。
亲戚们说,表叔那张嘴可真能说。对这个亲戚,他说自己在外面做生意遇到了困难,需要钱周转。对那个亲戚,他又说家里老婆生孩子难产,急需要钱救命。总之,他的谎话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
亲戚们都住得离姨奶奶家有点远,当时沟通也不便捷,不能及时联系上姨奶奶了解到实情,所以都着了表叔的道儿,心一软,几百几千地把钱借给了他。过后才发现不对劲,找人一问,才知被骗,于是就都找上门来。
“难怪他跑得那么快,这混账东西,原来是借钱跑路了!”姨奶奶抱着孙女,气得差点晕过去。
气归气,亲戚们的钱得还,否则这亲戚情分没了,还说不定背官司。姨奶奶向亲戚们承诺,会帮表叔还账,亲戚们这才散了。
要说姨奶奶也是个苦命人,姨爹走得早,她一个人带大了三个孩子。表叔结婚时,家中大女儿刚出嫁不久,大儿子还没结婚。
姨奶奶只能一边带小孙女,一边忙着给大儿子找媳妇,一边还得想法子筹钱给小儿子还债。
幸好,大女儿嫁的婆家条件不错,还能帮衬一下她。大儿子也是个老实忠厚的孩子,干农活不怕吃苦,努力挣钱贴补家用,她的日子才不至于太难过。
后来,经人介绍,大儿子娶了邻村的一个女孩。两人结婚后,姨奶奶和他们分了家,让他们出去建房单过了,家里的老房子,姨奶奶留给了表叔。
大儿媳妇有些意见,姨奶奶却说:“我这小儿子不成器,若是没房子,以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这房子我只能留给他。你们两口子能吃苦,出去盖个房子没问题。只要你俩齐心,不愁以后没好日子过!”
姨奶奶都这样说了,大儿媳妇还能说啥。她原本也不是很计较的人,也就不为难姨奶奶了。他俩在离姨奶奶家不远的地方找了块地,盖了间瓦房,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表叔走时欠的外债,大儿子和大女儿帮衬着姨奶奶,都给他还完了。
等到表叔又回来时,已经是4年后了。这4年,也不知他在外面怎么过的。不过,他似乎挺得意,逢人便说他的风光史:跟了一个有钱人,挣了很多钱,去了很多地方……
可是,只听他说,没看到钱,连儿媳妇都没看到,姨奶奶便问他:“儿媳妇呢?”
表叔冷哼一声,不屑地说:“分了,去城里没多久,她就跟人跑了。反正我和她也没领证,她想去哪随她,我还少养一个人。”
姨奶奶一听,一口气堵在心口没上来,差点晕倒在地,好久才缓过来。
表叔这次回家,根本不提之前借钱的事,也不陪4年没见他的女儿,每天只是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啥事。
姨奶奶怕他出事,便想了个主意:尽快给他在乡里寻个媳妇成个家,再托人在镇上给他找个轻松点的事干,把他留在身边看着他,这样他就不会出事了。
于是,姨奶奶找来大女儿和大儿子,一起帮表叔想办法。结果,还真把媳妇和工作都给表叔解决了。
媳妇是大儿媳妇帮忙找的。女孩家境不好,听说家里还有精神上的遗传病史,25岁了还没嫁人,听人说了表叔的情况后,立马就同意了。
工作是大姐老公帮忙找的,他在镇上经管站做事,给表叔在里面安排了个差事。
这下子,表叔的婚姻和工作都落实了,姨奶奶心里吊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表叔对姨奶奶的这些安排很淡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切听她安排。在外面飘荡了六七年,他似乎也想稳定下来了。
婚后,表叔和新婚妻子住进了老房子,他们住正屋,姨奶奶带着小孙女住进了旁边的瓦房,两间屋子挨在一起,相互照应,不算分家。
表婶虽不爱说话,却为人善良,对待姨奶奶和表叔的大女儿很好,总是做好饭叫她俩来吃。
表叔婚后安分了三年。这期间,表婶生了两个孩子,一女一儿。表叔外面各种朋友多,花钱又大方,家里入不敷出,越过越艰难。
也许是日子越来越难过,也许是心里折腾的因子又活了,表叔又动起了歪心思。
有一天,表叔不见了,听说骗了经管站很多熟人储户的钱跑了。
这事儿闹得挺大,姨奶奶面对找上门来讨债的人,没法再替表叔扛了,只能恨恨地说:“他犯了法,你们抓他去!”
表婶没姨奶奶能扛事,她还年轻,一时受不了,当晚就一瓶药水下肚,等人发现送到医院,已经晚了。
这下子,一女一儿也没了母亲。三个孩子,都只能跟着姨奶奶了。
姨奶奶当时也不过才50岁,一晚上头发全白了。
后来,听人说,表叔被抓了,被判了刑。等到他放出来时,大女儿都十多岁了。
他自觉没脸见亲人,出来后也没回家,而是去了外地。
这些年,不知道他是怎么活的。听亲戚们说,他也曾回过家乡几次,不过都没回家,而是去了不太避讳他的某些亲戚家,顺便打听了一下姨奶奶和几个孩子们的消息。
亲戚问他:“你为啥不回去看看,好歹你也寄点钱给她们啊!你的几个孩子,可都是你的老母亲和哥哥姐姐帮你养着呢!”
他却说:“有他们养着就行啦,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孩子!”
就这样,一晃又是十多年过去了。表叔的三个孩子都长大了,还挺有出息。
大女儿读完高中,嫁到了镇上,和丈夫一起开了个小餐馆。
二女儿学习好,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外企,在城里结婚安了家。
小儿子立志学医,考上了医学院,硕博连读。
三个孩子对姨奶奶都很好。后来,姨奶奶身体不好了,三个孩子便把老房子卖了,让姨奶奶住进了大孙女家。大孙女贴身照顾她,另外两个孩子,也常回来看她。
姨奶奶得病去世那年,正好70岁。三个孩子趴在棺材上,哭得不成人形。姨奶奶去世,表叔没回来。
等到表叔再出现在村里时,已经是几年后了。这时的他,成了一个55岁的枯瘦老头儿,似乎被岁月抽干了精气神,完全没了生机。
他一回来,就去找了大女儿。大女儿根本不认他,对他说了一句:“我从小就没爸没妈,我不认识你!”
他又去找了大哥大姐,想让他们帮忙说服大女儿、二女儿和小儿子,让几个孩子赡养他。
他可怜巴巴地对大哥大姐说:“我得了绝症,活不了多久了。原本想回家住,结果家里房子又给几个娃卖了,妈又不在了,几个孩子又不理我,我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没办法了。”
大哥大姐虽对他有怨言,可基于血缘亲情,又狠不下心来不理他,便联系了3个孩子,跟他们商量照顾表叔的事。
3个孩子很激动,特别是小儿子,愤愤不平地说:“他还有脸回来找我们?他除了生下我们,照顾过我们一天吗?我妈是怎么走的,他难道都忘记了吗?”
二女儿也气愤地说:“我们只有奶奶,没有爸爸!”
三个孩子都表示不接受表叔。表叔没办法,只能找到了村委会,可是,村里对表叔的情况很了解,这么多年,也看到了三个孩子成长的不易。
大家都说表叔:“你这是罪有应得!这么多年,你都没关心一下这3个孩子,也没尽到父亲的责任,现在,你也不能怪他们对你无情啊!”
表叔流着眼泪一个劲地点头,似乎很后悔。大家看表叔可怜,决定还是帮他做做几个孩子的工作。
几个孩子一开始还是拒绝,在大家和伯伯姑姑的劝说下,这才同意每人出点钱,把表叔送进县里的养老院。
他们说:“我们这样做,也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
我想说: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确实,若是不知道三个孩子所经历的一切,只听表叔一人之言,大家肯定会指责这几个孩子很不孝。
可是,当大家知道表叔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知道这几个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就明白:为何几个孩子不愿赡养他,为何他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表叔行事做人缺乏准则,没有家庭责任感,犯 法惹事,与姨奶奶的溺爱脱不了关系。
他混迹世间一辈子,到老了无人依靠,才想到回来找儿女,也实在是自私。
儿女们看他可怜,决定放下成见接受他,也只是答应出钱把他安排在养老院,并不愿意近身照顾他,可见对他还是没有太多感情。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们也不能要求儿女们太多,他们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很多事,如果不了解情况,只从道义的角度去评判,就很容易出现偏差。
所以,在不了解情况时,我们不要轻易用道德标准去评判人,也不要去劝人怎么做。
当我们了解了事情的全貌,就会知道,有果必有因。可怜之人之所以可怜,很多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自作孽不可活!人生在世,还是应该多做善事,多行善举。
为人父母者,不要太溺爱孩子,既然不能照顾孩子一辈子,就让他们早点独 立,对自己的行事负责。
为人子女者,结婚成家后,也要尽到家庭责任,夫妻携手,养老育儿,这样才能家庭和睦。到老了,也才能子孙绕膝,共享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