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习惯于用什么感官来记忆?用手触碰,用耳倾听,还是以眼注视?
「逃亡者的恰恰」相信,这世上是分有视觉向人、听觉向人和嗅觉向人的,而她凭借嗅觉记忆。气味之于她,是记忆的旧道场,是味觉的储藏室。喜欢上某人的时候,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下令:去闻他!
不是个对气味敏感的人,印象深刻的约莫只有食物的味道,每每在饥饿的深夜里,这些香味就从记忆深处幽幽散开,烦人的紧。熟悉的人身上的气味令人心安,时常想念,却又恍恍惚惚地分不太清。
关于视觉的强烈记忆同样寥寥无几,我时常想起一些片段,一闪而逝地,残破的片段,甚至没有完整的一个故事。
这些年总反复想起一个无意义的片段:幼年的我,酒吧街,和湖上长长的木栈道,一个齐腰大卷发的女子拈着玻璃红酒杯走来,高跟鞋在木板上敲打出响声,愈来愈近。她停下,靠在长木椅边的石质花坛上,有些颓唐的,怔怔地看湖面,喝酒。霓虹灯光从湖面映进她的眼睛,身上有淡香。在审美还未成型的年少时光,就觉得她真美啊。以至我早已忘记她的面容,却在这么多年里反复想起。
这样算来,我应当是一个听觉向人。听见特定的声音,便像打开头颅塞入记忆般唤起旧事。
住处附近有一个学校,靠近阳台就能听见上课的铃声。敲钟似的,非常通用的铃声,同我高中学校的一模一样。不经意听见,总有高三下午在宿舍听见整点钟声那种将迟到的紧张感,有想要甩开步子跑向教室的冲动。
音乐就更是了。歌真是撩拨记忆的利器,小心翼翼的避开某些,又被猝不及防的绊倒在地。可能是一个故人,可能是一段旧事,一首歌响起,故事就顺着旋律摸来了。
在我意识到音乐的记忆性,旅行途中的曲库总是精挑细选,像选一段时光的代名词,为了往后回忆起来,能有应景的画面。但在此之前,已经有许多生成不可更改的旋律,悠悠扬扬漂浮在岁月里。
鼓浪屿的夜晚是《Vincent》,是低沉从容的男低音。迎着海风在石板路边的小摊上吃烧烤,手机外放的低音偶尔嘈杂刺耳,思来想去却觉得没有其他轻轻慢慢的调子更适合这个地方,单曲循环的陪伴自始至终。离开厦门后,这首歌不紧不慢的调子,变成海边栈道的石栏与铁链,变成海浪与盐分,变成被风吹散的炭火的烟。
青海的公路与花田是陈慧娴。在那儿的日子里,有一半的时间在车上。路程漫漫,便把一个歌手的专辑一股脑全下载来,听起来却一发不可收拾。现在也常听这些歌,却总不小心就在音符间钻出旅途的记忆,十分出戏,却又难忘。偶尔在千千阙歌里听见高原笔直没有尽头的公路,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田和格尔木的公路牌,毫无联系又密不可分,不禁有些愣神。
我希望下一个目的地是令人难忘的,下一首歌是我喜欢的,下一个代名词,回忆起来有阳光晒过的被子的味道。
以及,所有被抹去的旧事,听见声音就能恍然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