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关街要拆迁了,这多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原本以为这条传统民居特色的老街会一直保留下去,但在房地产商们热情高涨百折不挠的追逐之下,南关街也即将成为记忆中的风景。
在一个春日晴好的周末,我独自去南关街闲逛,想在拆迁之前再好好呼吸一下老街的气息。阳光温暖地洒在窄窄的石板路上,两边低矮的平房仍是青砖灰瓦的模样,不少人家门上还保留着春节时贴上去的对联和门神,风一吹过,翘边的春联象受困蝴蝶的翅膀一样不停颤动,门神们仍旧威武地睁大眼睛,却再也守不住那些青砖灰瓦的时光。
老街位于闹市,但总能闹中取静,窄窄的石板路阻挡了汽车的喧哗,也沉淀了生活的浮躁。走在老街上,人总会不由自主放慢脚步,春日的阳光下,随意散坐在家门口的老人,一边绣着鞋垫一边家长里短与邻居闲聊,孩子们撒丫子在街上游戏嬉闹,没有变形金刚或芭比娃娃,几条皮筋几个沙包也成就了他们童年的快乐。街边的台阶上,人们见缝插针地种上了几株葱蒜、或月季海棠牵牛之类家常的花卉,它们基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花盆,随遇而安地在旧木箱、破塑料盆或干脆就是白色泡沫的盒子里从容盛开,各色花香与门前晾晒的干盐菜、豆豉气味融合在一起,回味悠长地散播着老街人自得其乐的小小幸福。
南关街不算长,但在弹丸之地的小城中也颇具规模了,南北走向的巷子里散落着零星的小旅馆、缝纫店和小吃摊,它们羞涩而局促地在老街里静默着,谈不上装修------简单地叫做“利民旅社”或“玉兰凉皮店”或根本就没有名字,不温不火的生意承载着老街人平淡悠然的市井人生。老街上只供应凉皮、酸辣粉之类的小吃,在这些小店里不必衣冠楚楚,没有音乐没有烛光也没有除“吃”之外的其他消费,无论你囊中羞涩或收入不菲,大家一样落座在普通的塑料或木制桌椅上、一样在凉皮的辣味里啧啧吸气、一样在结账时从容不迫底气十足。老街上的小旅馆平常只有零星散客入住,而在春节前后,外出务工或返乡的农民总能准确投宿而来,十几二十元的旅费让他们腰杆挺直而倍感亲切,他们成群结队拎着编织袋或背着帆布包、像途经的候鸟一样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在老街上稍作停留就又继续踏上为生活奔波迁徙的旅程。
南关街的北头与县城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交汇,这里的拆迁已经开始了,走过那些拆得七零八落的残砖断瓦前,我讶异于它们的陈旧。拆迁现场远远站着几个人,大概是这些房屋的旧主,他们远远地看着议论着,脸上流露着兴奋又不舍的复杂表情。过不了多久,这里将矗立起一座座整齐划一的高楼,老街的人们也将在这些整齐划一的方格子里开始各自的新生活,当你偶然向他们寻访某人时,他们可能不再胸有成竹而是同样回报你一脸茫然------和我们一模一样。生活总是义无反顾地不停前行,老街上那些温暖绵长的旧时光只能永远定格在有心人的镜头中,就像我们一去不回的青葱岁月、永远在记忆的深处温婉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