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父亲住院,今夏回了趟徽州老家,内心的担忧自然不用说,但因此,四处奔波的一家人相聚一堂,倒也能聊以慰藉。
和独生子女家庭不同,我的原生家庭是父母两姐一弟的结构。争吵打闹是家常便饭的事,大家常常会为了抢夺遥控器,或谁多咬了一口冰棍而歇斯底里地嚎叫,甚至大打出手。如今姊妹们一年难得见上几面,除了再三谦让,哪里还会有什么争吵。
现在的农村变化很大,不仅姊妹三个的家庭少有了,连记忆中的青砖黛瓦的房屋也不多见了。我家多年前也搬进了城里,儿时居住的那个老房子,如今早已断壁残垣,杂草丛生了。
那个老房子,是我一直依恋的故居。而那个依山傍水的村庄,则是滋养我的家乡。
小时候一直盼望走出这偏僻的小地方,追寻大城市的梦。等到一切梦想变为现实,内心却又生出了对家乡的眷恋。
而父母却告诉我,所有的故乡原本都是异乡。所谓故乡,不过是先祖漂泊旅程中落脚的最后一站。父辈年轻时也是不那么在乎家乡的,从江北一直漂泊到江南,最后才生根发家。就如同上海对我而言是不能称其为家乡的,它只不过是“中途的驿站”罢了,它只会或将成为我的子女的故乡。
尽管如此,每次回到家乡,我都会感到踏实而沉静。毕竟那里生养了我,扶持了我,以至于我的日后的一切,都离不开家乡的血脉和亲情。
随着工作的愈渐繁忙,回家的次数也逐渐减少。每次回家,如果时间尚早,就会对父母说一句:我出去走走。然后一个人,带上相机,沿着乡间小道,去老宅子附近走那么个一大圈,边走边拍,把所有的一切都拍下来,为了就是将记忆中故乡的画面勾现出来。
乡间小路上的一草一木是那么的熟悉。曾经在这里,我和姐姐以及堂兄妹由大到小地排着队伍,沿路采摘篱笆梗上的覆盆子。老房子后院,以前栽满了紫茉莉、石竹、凤仙花、月季花,以及桃树、柿子树。如今这里藤蔓四处攀附,杂草丛生,桃树已经死去,柿子树也已萧条。
晚饭间,姊妹三人仍喜欢把对方儿时的糗事拿出来调侃一番;父母则一边笑着一边往我们碗里夹着久违的家乡菜。阔别十载,对故乡最大的眷念莫过于家乡的味道。如今回沪,总少不了带些灰菜、干豆条、菱角菜,想吃的时候拿出来自己烧一小碟。不过尝起来总觉得寡淡,或许是我厨艺不够精湛吧。
回家的这些天里,一家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要么是隔壁王婶家的儿子,要么是赵大伯家的孙子。在学校里听厌了各种海德格尔、施特劳斯的主义,偶尔听听张家长李家短,倒也十分新奇。
我常常跟大姐二姐说:再过些年,我们就回到这个地方,把老房子修葺一番,种种花草,养些鸭鹅,再种一些蔬菜果树,一家人仍生活在一起。爸妈总是莞尔一笑:回来做么事?去大队里打个条子还要送礼卖笑哩!
我摇头苦笑一番,是啊,在每个人的心头,追忆的终究不是故乡,而是童年罢了!
晚上,一家人又一起挤在屋顶的大凉席上,望着星空,酣然入梦,耳边不时传来远方的蛐蛐与青蛙的鸣叫声,以及隐隐约约的闹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