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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完英国病人问我,“为什么电影老是把原配写得呆滞,木讷,黯淡无光?好像不出轨就不应该似的。”
我说,“你可以在自己心里演绎啊。也许没有发生过沙尘暴,两人就不能走得更近。也许凯瑟琳自己扑灭了爱火,没有进入艾玛殊的房间。也许杰弗里发现了端倪,把凯瑟琳带回了祖国。那都是截然不同的故事。”
“那不就是…你常说的平行宇宙?”
“是啊,时间是树状的,不是单线条。就像梧桐在分叉,细胞在裂开。好比你和我在这吃饭,可下一秒有个我会去抽烟,有个我会去打电话。”
“不许抽烟!也不许打电话!你就在这看我吃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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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阳宫走到玄武门,有无数条路。但我最喜欢从湖心走,这样两边都是空旷的湖面,我把自己和高楼广厦拉开,呼吸都舒坦不少。这种开阔能让我体验到“无限”。
天空飘起雨,最近这两天的天气,因为台风的缘故,变得阴晴不定。一个小卖铺老板撑起了伞,几个孩子跑过,踩乱了地上的积水,倒影变得扭曲。我跟着街上的行人纷纷找屋檐避雨,正好前面有间书房,就躲了进去。房内几张茶桌几块蒲团,一群人围坐一圈,一个小姑娘站在大家面前,认真讲着些什么。
“从古典乐你能听到什么?巴赫的音乐一点都‘不好听’,但他代表了极端的规则与理性。相比之下,我更爱贝多芬的浪漫,你能从中体验到丰富的情感层次和对美好价值的渴望……”
姑娘一身粉色旗袍,包裹出身形。她微微扬起头,双眼注视着观众,一边沉静地诉说,又期待带有谁在那眸子里点出涟漪。
我音乐听得不多,但我的理解简单粗暴。艺术不过是可能性的叠加,绘画文学建筑音乐云云都是如此。好比你排骨冬瓜汤吃腻了,就开始排骨炖萝卜、炖笋子,然后发现猪可以换成鸡、换成牛、换成虾、换成鱼……不知换到哪一天,一个新菜就诞生了。
听过平行宇宙吗?艺术史不过是纵向展开的平行宇宙,你把当下的规则摸透了,就开始找突破,然后告诉大家这是新的意义与方向。要是所有可能性都玩完了,人类就玩完了。
曾经有人质问我:“那些创造性,非理性的瞬间哪去了?上帝突然给你发个信号,你却开了飞行模式?”
“越堆砌概念与辞藻,越脱离真实与逻辑。别跟我聊虚的,我不相信那玩意。”
“你们理科生可真无趣。”
所以,文青聚会,我从不参加。我靠在门边,不屑地想着。
姑娘分享完,在我对面安静坐下,眼里还闪着光。她望见我,致以微笑,灿烂若阳光。我有些窘迫,欠了欠身表示打扰。转头看向门外,发现,雨竟停了。
一路上走着,总感觉心在噔噔直跳。怎么回事?对一个素昧平生,看待世界的方式与我完全相反的人,还有些念想?理性一点!乍见之下,片刻欢愉罢了。
到家、洗澡、开机、写报告。
有一颗不能解释的种子,落在心底,以无法察觉的速度,渐渐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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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早来到了樱洲书院。和学姐一起排好桌椅,打开投影,烧好水。今天的活动你会在这里分享,你长我两岁,却像哥哥一般亲切。我喜欢看你讲东西时候的投入的神情,眉眼之间流露着抑制不住的热爱。
我还给你写了小贺卡,告诉你要加油。
下午两点,你开始讲。
“给大家介绍一个概念:量子纠缠。本来,每个量子都如薛定谔的猫一样,处于既是又非的叠加状态。可当两个量子出现量子纠缠时,只要确定其中一个的状态,另一个也就确定了。可以想象,如果我们想把你从南京传送到北京,只需要让你和目的地的量子发生纠缠,就像文档里的复制粘贴一样简单。”
其实我并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但总觉得好神奇。你爱一个人,总会心生猜疑,他对我是怎样的感情?是或非?两个本来相爱的人,只要确定其中一个的心意,那么另一个当然也会有答案,这也是某种纠缠吧。可我知道,你心不在这里。
窗外下雨了,几个孩子跑进了大叔撑起的雨伞,呆呆地望着天。我走神了,对,也许我在想,真正的台风,就将把你从我的生活中卷走,然后我怎么办。
那天,突然听到你要留学的消息。我一个人来到玄武湖,想透一透气。从太阳宫到玄武门,八千零六十五步,那是我走过最近的距离。可是从我到你心里的距离,到底有多少步?每一个转弯,就会拉远一些,直到再无音讯。
我已经尽我可能地见到你,在每一次学生会活动上,在每一场联谊ktv中。可我从没告诉过你我的感觉。
我还是要好好生活,这挺好笑的,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的未来会朝两个方向而去,可你的过去不会有我,我的有你。
我会记得你今天微笑着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也许是从今往后的最后一句:“同学,你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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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身边这个姑娘很久了。整场活动下来,她都目不转睛地聆听着,一条腿翘着,手支着下巴,头侧向我这一边,看着台上的老师,我甚至能感受到她错落有致的气息拂过耳际,真要命……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无法言喻的蹊跷。你对一个人完全不了解,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细节就crush on了。
活动结束,我开了口:“你对今天的话题很感谢兴趣啊,我看你听得好认真。”
她说:“是啊,我把它看做哲学,你怎么看平行世界?。”
我说:“我原来相信因果,现在不信了。”
她说:“为什么?”
我说:“那是人总结出的逻辑、是刻意的修辞、是编织的意义。你看,天阴了,你告诉自己马上要下雨。这个世界下了,但有很多个世界并没有下,在那里,你又要找新的理由,去完成自洽。”
她说:“哈哈,你讲的挺有意思。谁不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我想把对话拖到饭点,这样就有理由邀请她继续。
窗外,老天配合地下起了雨,我们谁也没有带伞。
小卖部大叔无精打采地看着手机,一个孩子朝这里跑了过来。
她也注意到了,看了下表:“我老公和儿子在外面拍照,现在来接我了,咱俩加个微信,回去再聊。”
我说好。
哈哈,原来是误会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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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锅贴你把它吃掉啊。我先走了!”我跟舍友交代完。
早上突然接到短信,需要做专访。
采访对象是一个90后创业家,地点在玄武湖樱洲一家书坊。他气定神闲,在茶海上优雅地变着魔术,投茶、浸水、焖泡、出汤,给我斟上一杯。
“姑娘,先坐下来歇会儿。你也挺巧,看这天,再晚一点就下雨了。”
“不好意思,马上就开始吧。”我抱歉地拿出本子和笔。
我认真地听着他讲自己的故事。大学毕业打了两年工,然后就开始创业,现在做得小有成就。
我问:“假如事业成功了,你想做什么?”
他答:“我学过两年电影,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影评人。我想,以后有钱有时间了,就自己写剧本拍一个。小成本,自娱自乐也行。”
我奇怪:“曲线救国行得通吗,你想没想过,如果你一直在电影里坚持,说不定已经达到了?”
他说:“我算不到那些如果,就好像我如果一直打工,家里的债务我永远也还不掉。其实总有别的世界的我,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也许他穷困潦倒,也许他成功了。我没有那么多的挣扎和抉择,只是觉得有机会了,那就做吧。”
我说:“这么讲你还算幸运。”
他笑:“只有跟那些没我过得好的我说抱歉了。”
窗外,雨声潺潺。一个孩子滑倒,被一个大叔扶起,大叔微笑着,递给孩子一颗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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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咱俩差别这么大,怎么能同流合污的?
你说,你不记得啦,那天樱洲诗会,好像还下着雨,活动到一半,你匆匆忙忙跑进来,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我给你递了点纸巾,让你把头发擦擦干。然后你朗诵了一首诗。讲什么两个人要爱的独立。念完你就问我:“这位小姐姐,你对爱情是怎么看的?”不就开始了嘛。
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看见你吧,就觉得眼熟,是梦到过啊还是上辈子纠缠过。洋话叫什么Déjà vu。一时冲动就想撩你了。
你问我,那如果那天你没走进来,咱俩现在在干吗?
我想,所有的路我都走了,那天,有无数个我去了不同方向。而其他我错过了你,一个我现在在这里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