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芥子园画谱》中记载着:紫云英,一名荷花紫草。主要是因为它的花形酷似缩小版的荷花。紫云英还有别的名称,如红花草、草籽花。早春三月,每一株紫云英都长着细长的茎、尖尖的小叶,开着紫红的花瓣,千朵万朵花瓣拥簇在一起,成了朵朵紫云,汇集成了紫红的花海。
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红花草就是红花草,后来上中学后才知道它还有学名:紫云英、苜蓿等。作为居住在农村集镇孩子的我对紫云英是情有独钟,那时农田里种有大片的紫云英,和油菜花一样是田野间寻常的一景。紫云英又叫红花草,是一种二年生草本植物,多分枝,匍匐,高10-30厘米,主要生长在长江流域各省区。
在那饥肠辘辘的贫困岁月,放学回家,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打猪草,初春的野草还很少,鲜嫩嫩、湿润润红花草倒是幸运了家里喂养的小黑猪。春意渐浓的时候,乡下的田野仿佛一张巨大的调色板。这一片绿浪翻滚,峰谷交替着渐行渐远,齐肩的麦苗在狂抽疯长。那一片金波漾漾,鹅黄粉嫩的色彩,没顶的油菜花在恣肆泛滥。还有一片紫色的花海,摇弋多姿的身姿,那肯定是紫云英的世界,天街小雨,早已滋润得它们肥肥硕硕,交织成柔软厚实的绒毯在田野里悠悠地绵延。
早春三月,紫云英开始长出绿油油的嫩芽,一眼望去,如一幅展现得淋漓尽致的油画。走近细看,嫩芽上缀满细密的水珠,像一幅碧绿的地毯,那些微紫而实红的花儿仿佛绣在绒毯上,你若俯身定能辨出每一朵小花和每一片花瓣,一个个灵动着、感恩着对视你的笑脸,腼腆、羞涩得如未出阁姑娘。如果漫步在江南的乡野,不仅会欣赏到无处不飞花的绚烂景致,还会在田野里看到一丛丛、一片片似彩云,如锦缎般的紫色画卷。这就是蓬勃盛开、肆意生长在阡陌间的紫云英,把春天装扮成了人间的天堂。
明代作家鲍山在《野菜博录》里说紫云英“采嫩苗叶煠熟,油盐调食”,所以紫云英也是春天里不可多得的绿叶菜。在那个物质非常匮乏的年代,早春的蔬菜供应十分紧张,嫩嫩的紫云英也上了我家的餐桌。我们常用紫云英来炒着吃,这是这一时节的美味。紫云英生长时节,它的嫩头真是美味,是我小时候的最爱。我们把采摘嫩嫩的紫云英苗叶,拿回家洗净后,母亲便会清炒一盘美味的紫云英,先放点素油在柴草大锅里烧滚,然后突然倒进嫩头,只那么用锅铲翻几翻,加点盐,有时再加点猪油,立即盛上来,鲜嫩无比。紫云英生长很快,一周以后就能长到十多公分长,这时没有了鲜嫩的滋味,但是可以采摘下来腌着吃,也可在锅中煮一下拿出去晒干,到冬天蒸来吃。
周作人曾在《故乡的野菜》里这样形容紫云英:“花朵状若蝴蝶,又如鸡雏,尤为小孩所喜。”就如“晴西湖”“雨西湖”各有特色一样,紫云英成形的地方也是晴天时好看,雨天时更耐看。烟雨朦胧中,露珠水滴不时从花瓣、叶片上落下,近处有埋头吃紫云英的耕牛,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真是一派清新秀美的田园风光。记忆最深的就是早春三月,春风和煦,百花盛开,这时的紫云英开出紫红、粉红、水红、桃红和白色的花,花草清香扑鼻,风景真是好看。采摘紫云英也是一件大乐事,我和小伙伴们在花草田里踏青,嬉闹,在红花草地里滚打,捉迷藏,做游戏,采着各色紫云英花朵。还会用紫云英花做成花环,戴在头上、套在脖子上当成装饰品,别有一番风姿。
清代著名词人朱彝尊曾在《鸳鸯湖棹歌注》中写道:“草生田中,花开如茵,可做卧,每籍此泥饮。”风和日丽之春日,沽美酒,携好友,去到那开满紫云英的田野,酒酣之后就地躺下,周围都是清风花草香,这是何等惬意的事情。现在想来,我们生活里少了许多古人的情趣,少了有趣的童年,少了很多值得记忆的花趣,当下的生活感觉每天都是在忙忙碌碌,也少了欣赏大自然闲暇时光。如果你在温暖的阳光下,淡淡的紫云英幽香里,看到成群的蜜蜂“嗡嗡嗡”地采着紫云英花蜜,花香就会沁人心脾。闻香而来的蜜蜂酿制的紫云英蜂蜜,可以明目消肿,对喉痛咳嗽等具有辅助疗效。
随着紫云英花逐步凋谢,茎匍匐在地面。紫云英可以做绿肥,可以作牲畜的青饲料。大人们把紫云英割回家,将长的紫云英沤在大缸里做成猪的青饲料。田野里剩下的那部分,便留着做秧田的肥料,经过深耕过后,红花草会覆入泥水之间,作为水稻的生长优质的绿肥。牛在犁花草田时,要防止它偷吃红花草,多吃了会涨气,会把胃涨破,危及生命,我们看到兽医会用一头削尖的竹筒,刺入牛的胃部,把气放出来,以救牛一命。
只要有紫云英生长的地方,不管岁月如何变迁,每到春天就会看到紫云英绽放出的灿烂花朵。芸芸众生,我们都是一棵紫云英,经历秋冬来到春夏,在季节的轮回里,始终都不言放弃,一如既往,永葆本色,从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