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回到家，妈妈问我。

“没什么事。”

“眼睛都肿得跟桃子一样了，还说没事呢。”妈妈指着我的眼睛说，“去照照镜子。”

“哦，真没事，跟、跟朋友聊起突然去世的老师。”

“哦，去洗把脸。”妈妈似乎是信了。

“来，可心，妈妈抱。”我从妈妈手里接过可心，孩子看到我，头往我肩膀一贴，再抬头看着我傻乐。天真无邪的笑脸，把我的心都暖化了。看着她，我脑海里闪过在餐厅看到的那一幕，突然觉得心慌。如果真是背叛，那我当初的坚持对可心太不公平了。

我越想越觉得慌乱，把孩子递给妈妈说，“我有点累了，先休息一下。”

我关上门，无力地瘫到床上。脑海里一片混乱，一会是莫亚，一会是刘铭哲。跟莫亚相处的两个小时弥足珍贵，想起以前许多被我忽视的瞬间。而无意撞见刘铭哲的那一幕让我悲愤交集。

我按奈不住给刘铭哲打电话。就像所有抓奸的妻子一样，语气里带着探寻，耳朵在搜索他所处的环境。

“你在哪里？”

“准备带依依去游乐场。”

“你一个人？”

“嗯……不，正好碰到肖倩，她一起呢。”

我在电话里分明听到肖倩叫他快走，是因为我已经听到了才承认的么。 我不敢细想下去，心里堵得慌。在等待他们回来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甚至愚蠢地想要去游乐场找他们，但最终我忍了下来。怕看到不该看到的快乐场景，怕自己丧失理智，在外面变成一个泼妇。

直到晚上9点钟，刘铭哲和依依才欢笑着回来。

“爸爸，肖倩阿姨太有意思了。”依依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一进门就大声地说。刘铭哲对她使了个眼色。

“而且她长得很漂亮，不是吗？”依依像是没有看到刘铭哲的眼色，但我肯定她是看到了，这些话就是用来挑衅我的。

“你快去洗澡吧，都疯了一天了。”刘铭哲推着依依回房间，依依回头对我吐了吐舌头。被一个孩子玩弄，如果说我不气，那是假的，我也转身进了房间。

“终于知道回来了！”刘铭哲走进卧室的时候，我冷冷地说。

“老婆。”他靠过来，捏了捏我的肩膀，我躲开。

“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谁？”

“别装了，还有谁？”

“你能不能不跟孩子一样，我哄完这个哄那个，我心累！”

“谁要你哄了！我就想知道那个女人跟你什么关系？整天粘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玩，是不是还一起睡？”

“你有病吧！跟踪我？”

“我就是有病，还病得不轻，你不是还带我看了神经科吗？我不是亲眼所见，还不敢相信你就是这么个混蛋！”

“是的，我就跟她上床了，你满意了吧？”他的声音提高了点，这句话真假难辨，不知道是故意气我，还是坦然承认。我竟然无言以对，气得浑身发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TM就是个人渣！”

“你就骂吧！无理取闹，懒得理你！”刘铭哲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啪地一声被关上，震得我心尖都在颤。

我关了灯，蜷缩在黑暗里，泪如雨下。我回想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分辨着真假。回想见到肖倩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他们出轨的蛛丝马迹。越想越觉得有那么点可疑，心脏像被尖刀绞着。

我一夜未眠，这似乎是跟刘铭哲在一起后经常会发生的事情。

清晨六点，我去客厅倒水喝，看到刘铭哲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看来昨晚的争吵对他没有一点影响。我苦涩地笑笑，原来是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一夜无眠在独自排练苦情剧。

“怎么睡沙发了？”妈妈一早问刘铭哲，还顺带看了我一眼。

“昨晚加了个班，太晚了，怕打扰子琳就睡沙发了。”他揉了揉头发，睡眼惺忪地回答妈妈，理由编造得天衣无缝。

我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逗着可心。他也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吃个早餐就去上班了。

也许是观察到我们的异常，依依似乎心情不错，一直在哼着歌，大摇大摆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眼神里的得意刺痛了我的神经，而我还只能对她陪着笑，忍着不发作。

“你们两个没吵架吧？”刘铭哲走后，妈妈问我。

“没，没啥好吵的。”

“昨晚我好像听到你们房里有吵闹声，我带着可心，就没出来看。”

“您听错了，可能是隔壁。”

“结了婚就安心过日子，别再跟个孩子一样。”

“好啦！好啦！知道了。”我撒着娇，阻止妈妈继续追究下去。我突然感觉恐慌，如果真是出轨，那我们还怎么走下去，妈妈就在身边，她知道这一切，该有多伤心。

我感觉骑虎难下，但愿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误解，我只求能跟刘铭哲一直走下去，哪怕日子苦一点，只要是毫无波澜地过下去就好。

我一直盯着手机看，希望能看到刘铭哲的信息，解释、道歉都行，可是没有。一直到中午，手机都是静悄悄的。我气恼地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坐立难安。那种被忽视的感觉，让我很不爽。

我一直走来走去，抱着可心也总是失神，妈妈说，“你这孩子，别走来走去的，晃得我脑袋都晕了！”

我坐了下来，还是感觉焦躁难安。

“妈，我出去走走，等会就回。”我背起包，出了门，直接打车来到了晓玉工作的公司楼下。

“大中午的，我还准备睡会觉，你这突然找我什么事呢？”晓玉打着哈欠，坐下问我。我一夜未眠，很容易就被她的哈欠传染，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我特意来请你喝咖啡。”我一边说，一边搅动着面前浅黑色的液体，搅出一个漩涡。

“晓玉，你看，人生像不像这杯咖啡，勺子就是那闯进我们生命里的人，他们搅得我们的人生乱作一团。你看，深不见底的漩涡。”

“别矫情了，看你状态很不好呀！这眼睛跟熊猫一样，脸色蜡黄。子琳，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的形象可真是典型的黄脸婆，身材走样，不修边幅……”

“得了，打住！你有完没完？有你这么损朋友的吗？”我佯装生气打了一下她的手，其实心情好了很多，跟好姐妹斗斗嘴也是一种快乐。

“跟你说正经的，我干女儿都七八个月了，你得规划一下以后的生活了。先把你这一身肥肉给减下去，再去找份工作吧。你能力那么强，窝在家里当家庭主妇太可惜了。再说，你们家那位我可是一直不看好他。”

晓玉的一番话让我醍醐灌顶的感觉，只有真心的朋友才会说出这些难听的真话。也许是因为呆在家里太久，我心里除了家长里短，好像忘记了理想。我突然想起那段拼命工作的时光，那种成就感是在家庭当中无法找到的。自从摊上了刘铭哲这趟浑水，我忙着应付一个又一个的难题，却没有想过绕开，另辟蹊径。

“我走了！”我站起来，准备走。

“哎！不带你这么玩的，我利用午休时间舍命陪君子，刚醒瞌睡你就走。”晓玉拖住我，瘪着嘴说。

“别耽误我实现梦想，我回去减肥。”

“你还当真了？”晓玉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说。

“当然，连你都嫌弃我是黄脸婆了。”我无比肯定地回答。

我哼着歌回家，危机感、无助感一扫而光，突然充满了斗志。连依依在我面前得意地晃悠，我也看得顺眼了，发自内心地对她微笑，她反而显得不知所措。

“出来一下！”晚饭前，我收到刘铭哲的信息，本打算不理，他第二条信息又来了.

“你不出来，我就回去告诉咱妈，我们吵架了。”

卑鄙、无耻，我在心里咒骂着，怕妈妈担心，我还是拎着包出了门。

一下楼，我远远地看到他站在小区保安亭，朝这边眺望，看来他吃定我会出来。

“什么事？”我怒气冲冲地走近他。

“还在生气呢？都这么久了，也该消气了吧？变！给你赔礼道歉！”他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大束火红的玫瑰。

“哼！”我扭头，其实心里气已经消了不少。

“拿着吧！真心实意地道歉。”

“破费，本来就没钱。”我小声地嘟囔着。

“原来我老婆是操心我的钱呀，没事，以后会慢慢的好了。”他把花硬塞在我手里，抱住我的肩膀，边推着我走边说，“走，我们两个吃烛光晚餐去。”

我半推半就地上车，还是那辆红色的宝马，让我心里很不爽的车。

“这车是肖倩的吧？”

“嗯！”他大方地承认，我扭头看向窗外。

“你又胡思乱想了！人家肖倩有男朋友，现在在国外留学，明年就该回来结婚了。她有两台车，只是暂时借我开。我们只是合伙人关系，昨晚那么说是顺着你的意思走的。太生气了！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你怎么能怀疑我呢。”他的手覆上我的手，这一次我没有拒绝，他反握住我的手，揉捏着。

听到他这么信誓旦旦的解释，我说服自己选择相信。女人总是会对名花有主的女人放松警惕，觉得她们的安全系数是高于那些单身女人的。

“你们女人总是喜欢捕风捉影。”刘铭哲偏头对我说。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臭男人靠不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脑海里蹦出莫亚来。如果是他，我就可以无条件选择信任。

“我可是香的，不信你闻闻。”等红灯的间隙，他试图凑近我。

“油嘴滑舌！”我推开他，笑着说。

昨天还要死要活的争吵，才一天时间，我们又和好如初了。

其实我心里隐隐会觉得不那么简单，还是会不安，但是仍然说服自己去相信。甚至把之前所有的猜忌都一一推翻，认为自己看错了。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放弃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不想让父母再操心，还有就是为了可心吧。

刘铭哲带我来到以前我们常来的那家贵得要死的餐厅，我拖着他不愿意进去。

“走啦！这里贵死了，我们现在正是经济紧张的时候。”

“放心，老公马上就有钱了。”刘铭哲执意要拉我进去，我只得跟着进了餐厅。

音乐缓缓地跟流水一般流进心里，从每一寸肌肤到心都被抚触到。星星点点暧昧的光线也柔和地照着。人很容易在这样的环境中放松自己。特别是酒醉微醺的时候，眼里所看到的都是美好，会忘记所有不快。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司接到大单，很快我们能脱贫致富。”刘铭哲笑得眉眼弯弯，他举起红酒杯跟我碰了碰。“匡”的一声脆响像是敲开了希望的门。

“恭喜！你终于成功了！”

“我说过要让你们母女过上好日子的。”

我点点头，被这句不是情话却胜过任何情话的话感动得泪眼婆娑。女人总是喜欢听甜言蜜语和承诺，我也不例外。跳动的烛光，影影绰绰晃动在刘铭哲脸上，模糊的轮廓显得特别性感。我承认，我是爱他的，不然也不会飞蛾扑火。

刘铭哲始终是优秀的，而现在的我除了臃肿的身材和满腹的牢骚就没有其他闪光点了。我想起晓玉推心置腹跟我说的那番话，决定跟刘铭哲聊聊。

“我想出去上班！”

“可心还小，再说家里状况慢慢好了，你……”

“我想有自己的生活，可心妈妈可以搞定。”我打断他的话，不想他用更多的理由来说服我。

“可是……”

“我已经决定了。”

沉默了一会，他说，“好吧！我支持你！”

“谢谢老公！”我站起来，隔着桌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就这点奖励？”他摸了摸脸说。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吃你！”他站起来趴到我耳边轻轻吐出这句话，温热的气流像电流一般从我的耳垂瞬间冲击到我的脚底，我微微颤抖了一下。孩子都生了，我还是经不起他随意的挑逗。

妈妈无条件支持我的决定，她说，“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会帮你带好可心。”有了妈妈这个坚强的后盾，我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下定决心后，我第二天就开始找工作。街头已经不再流行庞龙的《两只蝴蝶》了。我的心境也跟第一次找工作完全不同。那种迷茫和不知所措已经消失殆尽。现在有家人和朋友，心里是踏实的。两年的工作经验是我自信的来源。

看着人才市场那一张张稚气未脱，却踌躇满志的面孔，我很羡慕她们有全新的开始。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一定不会选择今天所走的路，为了爱情，遍体鳞伤。我会先努力工作，扎根下来，然后跟莫亚结婚，如果不是他，也会找一个背景简单的男人。

可是，没有如果。命运偏偏让我遇到了刘铭哲，偏偏让我一不留神陷入爱情。

但愿，这些女孩都不要走我曾经走过的路，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深圳，能不受诱惑，保留初衷。哪怕遇到挫折也要坚强面对。我们最终所能依靠的还是自己。

第二次找工作似乎比第一次容易许多，已婚已育又有工作经验的女性还是比较吃香，有不少公司对我伸出橄榄枝。我以为很快能上班，但一到面试环节我就被刷了下来。

面试的时候，他们总是会看看我再瞅瞅简历问，“是本人吗？”得到我的肯定后，他们似乎有点失望。简历上的照片还是生可心之前拍的，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脸灿烂的笑容，看上去青春靓丽。而现在，浮肿的脸上还星星点点分布着未褪尽的妊娠斑，臃肿的身形也会显得比较拖沓。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像一个人。毕竟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特别是对女性，同等条件，别人一定是会选一个养眼的。

最后，终于有一家公司在面试后通知我去上班。这是一家时装销售公司，我应聘的职位是销售经理。面试我的人恰好跟我吃过一次饭。

“你当时在KTV那一声吼可是很威风的，记忆犹新。”他看我第一眼就说。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接着说，“如果不是简历，我差点认不出来。你的能力我早有耳闻，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听说你从华铭离职了，是因为……”

“结婚生子了。”我赶紧回答，心里很忐忑，但愿我那段过去没有闹得人尽皆知。

“哦！”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他应该没有听过那些风言风语。毕竟是大城市，每个人都是一粒尘埃，曾经发生过什么，很快都会被时间淹没。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波澜起伏，除了自己一直记得那些过往，别人不会一直惦记着他人的人生。

我终于又一次穿着工装，穿梭在办公室的格子间。不知道以后的人生是否开启了新的篇章，我又跟初来深圳时一样，满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