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有财的发财梦》

一

在大埠岭林区说孙有财，恐怕知道的人不多，如果说孙半仙，那就不一样了，知道的人那就多了去了，按现在说也算是个名人。

孙半仙身材瘦小，用手无缚鸡之力形容也许有些夸张，但的确一辈子也没出什么大力。

那晚，刘老汉和李大炮都说留下来当国营工，孙有财也留下来当国营工，刘老汉跟李大炮都回去带媳妇的带媳妇，娶媳妇的娶媳妇，孙有财却没有回去，孙有财家里没有什么亲人了，孙有财才几岁的时候爹娘就去世了，孙有财是跟着一个远房亲戚长大的，远房亲戚见孙有财光吃不长个，不长个就干不了什么活，就不怎么待见，后来孙有财就自己单独过，再后来孙有财就跟着大伙一起来了福建。

孙有财当伐木工人的时候，大家看他体瘦身弱都照顾他，就安排他干一些比较轻的活，比如“劈位”、“比记”等等之类。伐木工人砍伐前为了安全砍伐方便，都要先清理好树周围的杂草，就安排孙有财干，孙有财就抽出身上佩戴的砍柴刀，把树周围的杂草或小树等什物除去方便砍伐，这活叫“劈位”。要不就等树砍倒了以后，让他拿根有尺码的杆子按长度比量好尺码做记号，这叫“比记”。这活虽轻一点，但常遭到“飞机”、“火车”的袭击（山里人称野蜂为飞机，称老蛇为火车）他也怕可又有什么办法。山里蛇多、虫多、蜂多，成语“打草惊蛇”可能是从这里出来的。

孙有财砍伐木头虽然不怎么样，但也有独门绝活，那就是采菇，尤其是采红菇，那是一把好手。

初春时节，林木正繁茂，这个季节是菌类生长的季节。

野生红菇是生长在原始森林壳斗科树下腐质层中的一种珍稀野生菌类。

孙有财为了明天早起上山采菇，就早早上床躺下了。

每年菌类生长的季节，山里人都去山上采摘，每年也都有吃菇中毒的事发生，大家喜欢吃又怕中毒。

孙有财对菌类情有独钟，尤其是野生红菇，菌类最珍贵的当属野生红菇，有“菇中之王”的美称。红菇之所以珍贵，不仅因为它含有5种多糖，16种氨基酸和28种脂肪酸，有益脾肝、补血、健胃强肾的功效，主要是阔叶林渐渐稀少，至今无法人工栽培，东西越稀缺越宝贝，野生红菇便愈发显得珍贵。

孙有财每年的这个季节都会采摘很多的野生红菇。

野生红菇生长的环境比较特殊，通常在海拔300~1000m的原始森林，植被和土壤垂直分布明显，坡度10°~45°的缓坡地至斜坡地，还得在温带气候、雨水多的季节才生长。

说起野生红菇还有它不为人知的一面，即便是同一片山，同一片原始森林，也不一定都长，只限于某一地块会长，而且会长的地方年年都会长，不会生的地方永远不生，这其中的玄妙至今人类无法破解。

自古以来，对野生红菇，山里人就传颂着一句山谣：“无种，又无花，年年来时它自发。”

它虽然无花无种，但却有传宗接代的始祖地，每年均在这块故土上繁殖生长，采菇者年复一年仍旧回老菇穴采菇。

山里人称它红菇坪，只有与红菇结缘的人，才能有缘见到红菇坪的，红菇坪就像红菇待出阁的娘家，待到黄晨吉日，一朵朵红菇就像待嫁的新娘，带着小红帽羞羞答答迎接自己郎君归来。

孙有财发现这个红菇坪有些年头了。

孙有财每次采摘的新鲜红菇都会分给住在三层楼的每家每户，他采摘的红菇大家都敢吃。红菇炖鸡当然好，滋阴补阳，但那是城里人吃的，伐木工人家庭吃不上，伐木工人吃的是纯红菇汤。等锅里的水烧开了，把冲洗干净的新鲜红菇放到锅里，如果有豆腐那是再好不过了，把豆腐切成小块丢进锅里，放少许盐就可，不需要任何调料，一锅白里透红的红菇豆腐汤便成了，汤汁泛着红晕清新爽口，如果再来一杯地瓜干烧酒，对伐木工人来说那是再惬意不过了。

二

天刚蒙蒙亮，孙有财就腰上别一把砍柴刀，肩上挎一个竹篾篓悄悄走出门，还故意在山林里转了几圈，见没有情况，便忙转身朝公主岭爬去，红菇坪就隐藏在公主岭的一个坳里。

采摘红菇天没亮就的上山，路远的地方下半夜2-3点就的动身，一是怕太阳出来后菇就露出地面开了，菇的质量就下降了。再就是怕被人知道长菇的地点，天亮前就要采好红菇回家。有经验的采菇人，是借山里的自然光，有的是在朦胧之中凭经验，凭感觉采摘红菇。好的红菇都藏在腐枝叶里，拨开找到的都是菇蓓蕾，有的像鸡蛋大小，更多的像鹌鹑蛋。红菇的生长是有时间性的，必须在某一时间采。

这些年来，每到采红菇的季节，孙有财都是这样，怕被别人发现。有一次孙有财大意了，刚爬了一半，就感觉后面好像有声音，忙找了个草丛蹲下来。不一会儿就有两个村民爬上来，嘴里还一边说着：今天一定要跟着他找到那个红菇坪。声音传到孙有财耳朵里，着实把孙有财惊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朝相反的方向爬去，还故意弄出一点动静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那个红菇坪可是孙有财一年的烟酒钱。

那天，当孙有财确定后面没有人跟着了，就摸黑爬到公主岭，来到红菇坪蹲下身子，借着从树缝漏下的光，看到满地的红菇已经戴着菇帽钻出了腐枝叶。孙有财忙摘下肩上的菇篓，把手小心翼翼的伸进腐枝叶里，从根部慢慢把红菇挖出，放进菇篓里。菇篓很快就满了。孙有财心里有数，这个红菇坪最多每天只能采一篓就采完了，等明天再来的时候，新的红菇就又长出来了。可今天怎么感觉红菇越采越多。孙有财开心的不得了，心里想，今年可发财了。菇篓采满了，孙有财就脱下衣服，把两个袖口扎紧，等衣服袖口装满了，孙有财发现地上还有很多红菇，就又脱下裤子，解下鞋带把两个裤脚扎紧。

“大哥，要不要借你一个篓子装？”

孙有财听到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忙站起来。

从树后面慢慢闪出来一个女子，一身农家女穿戴，肩上也背了一个菇篓。

孙有财这个时候发现身上就剩一条裤衩了，不好意思忙又蹲下来。

“篓子借你装吧。”

“篓子借我你怎么采？”

“我家就在附近，可以再回家拿。”

“谢谢你了大妹子。”

那个女子仿佛是飘到孙有财身边，身后那条长长的辫子摇来晃去特别显眼。

孙有财蹲着伸手接过菇篓，菇篓里是空的。

“你先转过身去。”孙有财说。

“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女子边说边嘻嘻笑着转过身子。

孙有财忙把红菇从衣服、裤子里倒出来，抖了抖穿在身上。

“可以了。”孙有财说。

女子便转过身来，蹲下来跟孙有财一起把地上的红菇捡到篓子里。

“你也是下面工区的工人？”

“是。”

“当工人真好，穿公家的，吃商品粮，不要种地。”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这么早上山饭还没有吃吧？”

经这么一说，孙有财还真感到肚子有点饿了。

“去我家吃吧，我家离这儿不远，拐个弯就到了，山上山下住着都是邻居，就别客气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孙有财背起竹篓，女子也帮忙背起一个。

孙有财就跟在女子后面。

“到了，那就是我家了。”女子指着前面的茅草屋。

三

一块平整的山坡，一座茅草铺顶的房屋，一个宽敞的院子，两只鹅亲密地挨在一起，一只鹅的脑袋伸进另一只的翅膀里，另一只缩着脖子，贴在背上，恬静地睡觉。

孙有财跟着女子走进院子。

“就你一人在家，家里其他人呢？”

“我爹下山去了，留我看家。”

“大哥要不要先把菇倒出来凉一下吧，别捂坏了。”

女子说着摘下肩上的菇篓，把菇倒在一个竹篾编的席子上。孙有财也摘下菇篓把红菇倒在竹席上，一起慢慢摊开。

“大哥你先坐下休息一下，我去做饭。”女子说着递过一把竹椅递给孙有财。

不一会儿，女子端出一碗用鸡肉煮的面条，放在孙有财面前。

“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这是早上煮给我爹吃的，我爹没有吃就下山了。”

孙有财可能真的饿了，端起碗，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大碗面倒进肚子里。

吃完，孙有财砸吧砸吧嘴。

“大哥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

“好吃，你可以天天来我做给你吃。”

孙有财听得心里暖烘烘的。

时间仿佛停止了走动。

孙有财站起来，翻了翻凉的红菇。

“妹子，你爹怎么还没有回来？”孙有财关心地问。

“可能是又喝多了，我爹每次下山，碰到过去的那些兄弟们就高兴，一高兴就把不住了。”

孙有财平日里也喜欢喝点酒，酒量不大，冷不丁的一高兴，有时就也把不住。

“也是，一高兴就把不住了。”孙有财像是自言自语。

孙有财约莫到了平日里下班的时间，见人还没有回来，就有些担心起妹子一个人住在这山上。

禁不住问到：“妹子，看来你爹真是喝高了，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我爹往常下山这个时间早就回来了，看来今天是回不来了。”

“那你怎么办，晚上一个人在这山上多可怕。”

“要不你晚上也别下山了，就睡我爹的床，明天去采红菇也方便，省的来回跑。”

孙有财想想也对，等明天采了一起带下山。

月亮升的老高老高，像一个圆盘挂在树上。

“大哥你先坐，我去换身衣服就来。”女子说着就转身到房间里。

月光透过竹片缝隙，孙有财看到一片白晃晃的诱惑，忙转过头去。

很快，一个穿白色纱裙的倩影飘到孙有财面前。

“妹子，你穿这身衣服真漂亮！”孙有财眯着眼说。

“别一口一个妹子妹子叫了，多生分，我有名，你就叫我小娟吧，我爹也这样叫。”

“好吧，我以后就叫你小娟。”

“大哥好看吗？”小娟在孙有财面前转了几个圈。

“好看，像仙女！”

“大哥你叫什么呢？”

“我姓孙，他们都叫我孙大棒。”

“怎么叫这么个名？”

孙有财一时答不上来。

四

说起孙大棒这个名号，还有一段故事。

每天伐木工人们下了班，第一件事就是拿上干净的衣服到澡堂子洗澡。澡堂外面有一个烧柴的灶口连着里面灶台，灶台上面放一口两米大的铸铁锅，锅上面用绳子悬挂着一根流水的毛竹管，等锅里的水烧热了就用瓢子把水舀到各自的木桶里洗。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大家都脱光溜溜的洗，洗完了就走到旁边的木头架子上拿干净的衣服换上。孙有财每次都是穿着花裤衩洗，洗完了就找个角落背过身子换裤衩。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有一次，孙有财脱下花裤衩正准备拿裤衩换上，有人喊着：“孙有财，你下面那个家伙什怎么长的跟棒槌一样？”

“瞎咋呼啥！”孙有财生气地说。

“什么棒槌？”其他人很快也围过来看。

“怎么长的跟驴的家伙什样的，你这辈子肯定是头驴托生的。”

“孙有财，怪不得你每次都是穿裤衩洗，是怕棒槌被摘了。”

孙有财忙把裤衩换上，拎着木桶走出澡堂。

从那以后，人们见到他就喊他孙大棒，叫着叫着就习惯了，叫孙大棒孙有财也应。

当小娟问起，孙有财怎么好意思说，就说是他们瞎叫的。

“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

“我家是浙江的，我跟我爹是出来做香菇避难的，等香菇卖了钱就回去赎身。”

“我也不是本地的，我是山东的。”孙有财说。

“为了给娘看病我家欠了队里钱，如果还还不上就要给队长家儿子做媳妇抵。”

“这不是黄世仁吗？”孙有财气的呼呼叫。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果还不上也就认命了。”

“等我红菇卖了钱就跟你一起还。”

“大哥，你真好！”小娟说着就把头靠在孙有财的肩膀上。

起风了，树上那个圆盘还挂在那里。

孙有财怜悯的抬起手臂，小娟顺势靠在孙有财的怀里，像一只温顺的猫。

孙有财的家伙什自从被发现后，引得一些妇女碰到他都盯着裤裆看。

工区那个时候都成立了妇女耕山队，都是伐木工人家属，伐木工人看家属上山做事不放心，每天就轮流派一个男的带班跟着。

有一天，轮到孙有财被派工到妇女耕山队带班，吃完中午饭，大家就找一棵大树休息，有的坐着，有的靠在树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一群。

“孙有财，他们为什么叫你孙大棒？难道你那家伙什真的跟棒槌一样？”就有人逗着孙有财。

“别瞎说。”孙有财回到。

“别看那鼓囊囊的跟真家伙什样的，说不定是面粉捏的，中看不中用。”有人调侃说。

“谁说是面粉捏的？”孙有财生气的说。

“是不是面粉捏的，捏捏不就知道了？”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的。

“对，给他脱了捏捏看看。”刚刚还在闭眼休息的妇女听到这里也仿佛一下来了精神。

孙有财发现苗头不对爬起来想跑，哪里还来得及，几个妇女前后给孙有财来了个包抄，扑上去一下就把孙有财摁在地上，有的抱手，有的抱腿，有的抱住头搂在怀里，孙有财被两个大大的胸脯塞的透不过气来。胆大的就趁机解开孙有财的裤腰带，马上就有人配合拽着裤脚往下拽，就听“噗”的一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孙有财裤裆里弹了出来，瞬间，一根面目狰狞的家伙像一根棒槌竖在那里，威风凛凛。

那几个上手的妇女眼睛瞪的圆圆的，嘴也变成了O型，像看一个怪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们还不松手。”有人喊到。

瞬间，大家同时都松了手，一个个拍着胸脯站起来，一哄而散，把孙有财一个人撂在那里。

……

五

“大哥，你口袋里塞的什么啊，鼓囊囊的。”小娟边说一只手边伸了过来。

孙有财忙说：“别动。”已经来不及了，那只手已经抓了下来。

孙有财的那个棒槌立即有了反应，很快就像旗杆竖立起来。

小娟那只手仿佛也受到了惊吓，忙抽回来。一会儿那只小手又伸过去，还慢慢顺着旗杆爬起来。

孙有财那只手臂便是忍不住用力揽了一下小娟的腰。

“大哥，你想媳妇吗？”

“我没有媳妇。”

“我做你媳妇好吗？”

“我不配。”

“我不想给队长的儿子做媳妇，队长的儿子一说话就流哈喇子，看着就恶心。”

孙有财没有说话。

“大哥我今晚想做你的媳妇。”小娟加快了手上的力度。

孙有财喘着粗气。

“大哥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小娟说着一下翻过身趴在孙有财身上，那个棒槌插在小娟的两腿中间，小娟随着两腿不停的扭动喘气也急促起来，孙有财也被小娟两个硬硬的胸部压的透不上气。

孙有财眼前又出现了那片长满红菇的红菇坪，红的像血。

六

“班长，孙有财好几天也不见人影了，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刘老汉是班长，一大早就被班组工人敲开门。

“咋回事？”

“前几天，有人看到孙有财去山上采红菇了，这都好几天了，也没见他的人影，别出什么事？”

“今天都不要出工了，都去山上找找看。”

一时间，工区几十号人上山，还有那两个跟踪孙有财的村民，说，“那天跟到这个岔路就跟不上了。”

岔路口有条水沟，水沟里有水在流，水沟上面架了几根木棍，这个桥是上山下山的必经之路。   

“后来好像那个方向有动静，是不是去了那个方向。”另一个村民指着右边一条小路。

岔路有左右两条路，所有人分开寻找，用现在的话说，采取的是地毯式搜索。找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发现孙有财的影子。

第二天，工区几十号人继续上山找，按当地村民说的，还带上锣和鞭炮上山。一会儿，满山响起锣声和鞭炮声。当两路人又寻回到桥上时，一个个又累又渴，便有人顺着小路到木桥下面喝水，突然发现桥底下水里好像趴着一个人，“大家快来啊，好像是孙有财。”大家忙探下身子往沟底看，只见一个穿工作服的人趴在沟底。

“那不是孙有财还能是谁？”几个胆大的忙顺着小路来到沟底。

就见孙有财趴在水沟边的泥沙里，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塞满了泥沙。

几个人忙把孙有财从水沟里拽起来，架到桥上。

孙有财一脸呆滞木讷。

李大炮冲上去，抡起巴掌扇过去。

孙有财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慢慢回过神来，看着李大炮抡起的巴掌，摸了下脸，问，“你干嘛打我？”

“不打你，你都快成仙了。”

大家见孙有财还魂了，就几个人架着他下山。

后来，听当地村民说，那座山里埋着一个故事。

村里有一个姑娘叫娟，一头乌黑的长发扎成一条长长的辫子，两只跟头发一样黑亮的眼睛，眼底像山涧流出的水清澈。到了出嫁年龄，很多人家来家里提亲，娟都不答应。后来才知道，娟看上了工区一个伐木工人，是一个上海人。每天伐木工人上山、下山路过村子，娟就在村头等着，脸上总是笑嘻嘻的。起初大家都不在意，时间长了，大家慢慢发现娟每天等的是小上海。有一天小上海没有上山，娟就四处打听，还问小上海怎么没来？有人说小上海生病了。

那天，娟回到家，把家里还生蛋的老母鸡杀了，炖了红菇汤送到工区给小上海补身子。小上海很感动。

那晚娟来到小上海的宿舍，见小上海躺在床上。小上海得的是‘打摆子’，一下冷，一下热，冷的时候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娟就解开衣服把小上海的头抱在怀里取暖，小上海的头就埋在娟的两座山峰峡谷里，两座山峰就像工区食堂里山东人做的馒头，砸到头上可以起个包。热的时候，浑身冒汗，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娟就把小上海的衣服扣子解开，用毛巾帮他擦身。小上海响起小时候生病，母亲也是这样把他抱在怀里，一边摇着，嘴里还哼着曲，脸上挂着泪痕。

有一次娟带了山上挖的草药，在小上海的宿舍熬药，等小上海喝完了，娟就把药渣倒在地上，用脚去踩。农村人信迷信，这样就可以把病人身上的病过给她，病人的病就好了。

他知道娟是个好姑娘，他知道娟喜欢他，他也知道自己早晚要回上海的，他不能害了人家。

“我知道你早晚会回上海的，你家在那里，我不拦着你走，你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吧，给我留个念想，我一个人会养大的，不让我们的孩子受一点苦。”

那晚，小上海在娟的照料下身体渐渐恢复了许多。

小上海把娟搂在怀里，娟就静静地躺在小上海的怀里。小上海头脑里没有一点的邪念。

再后来，小上海走了。小上海走的时候没有跟娟说。

娟知道后，就病倒了，她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就愈发想念，愈想念就愈想，想小上海那晚为什么不跟她好。

小上海走的第三年，娟也病死了。

村里人知道，黄花闺女死了不能埋路边，就把娟埋到了山上。

等孙有财恢复正常后，有人问孙有财咋回事。

按孙有财的描述，那个女人是娟。

七

孙有财从山上回来后，一天到晚神志恍惚，无精打采。

有一天，一对母女逃荒来到工区，刘老汉见这母女俩可怜就收留了下来，刘老汉就想，谁还没一个难处，有手有脚的怎么样也会弄口饭吃的。刘老汉观察了几天发现女的手脚勤快是个过日子的女人，就想撮合给孙有财，女人叫秀英。尤其是孙有财经历了那档子事后，也有了想法。

那天，刘老汉跟孙有财说了一下，孙有财说听大哥的。

刘老汉见孙有财没意见，就着手给他们张罗婚事。

有人说又不是大姑娘第一次出嫁，简单点把被窝抱一起就行了。

刘老汉说：“那咋行，简单归简单，但礼数不能少。”

刘老汉帮助置办了两床新被褥，跟送妹子出嫁一样喜喜庆庆的送出门。

到了拜天地的环节，刘老汉就说这个就不要了，他们双方的大人都不在这里。

秀英坚决不同意，她说：“你是大哥是兄长，书上写的兄长如父我们今天就拜兄嫂。”

秀英说着就把刘老汉两个人扶到椅子上，开始磕头敬茶，孙有财见秀英跪下了也跟着跪下。

刘老汉说：“你看我这大哥大嫂当的也没有准备个红包，多不好。”

“没事。”

秀英说完又把闺女叫过来磕头：“快叫大爸爸。”小女孩叫小红。

小红扑通一声跪下，叫了一声“大爸爸。”

刘老汉忙说：“柱他娘快给孩子包个红包去。”

“大哥大嫂我这里准备好了。”秀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用红纸叠的红包放递到刘老汉手里。

刘老汉拿在手里一摸就知道里面是空的，就说：“这怎么行？”

“没事，就是一个形式做做样子，哄孩子开心。”

小红接过红包就想拆开，秀英忙抢过来，说：“妈妈给你攒着以后好读书用。”

孙有财结婚成家了，每顿也有口热汤热饭吃了，大家也就放了心。过去孙有财单身汉一个，每顿都是凑合着，什么时候饿了就吃一口，日子过的冷冷清清的。

八

在工区的东头有一棵老树，树冠遮天蔽日就像是一把撑开的雨伞，没有人知道这棵树是什么时间长出来的，有人说是鸟拉屎留下的种子发的，也有人说是天上神仙路过此地顺手插的，说什么的都有。

树的周围是一块平整的空地。孙有财一家三口就在老树边上的房子里住。那个年代，没有娱乐项目更别谈娱乐场所了，这里就成了大人、孩子们的天堂。

每天晚饭吃完，工区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凑到这里，大人手里拎一把竹椅或是小木凳坐在树下聊天，不管是大事小事都喜欢在这里说说，省的有个什么事还要挨近挨户去说。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下玩弹珠打纸牌，小女孩则跳绳，一般三个人一组，其中两个抡绳子，一边一个把绳子抡起来，另一个看准时机顺着绳子的弧线顺势跳起来，有的单脚跳，有的双脚跳，一边跳一边唱童谣：“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在家，打屁的就是他。”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五五六，五五七，五八五九六十一，六五六，六五七，六八六九七十一，七五六，七五七，七八七九八十一，八五六八五七，八八八九九十一……”这里成了大人的俱乐部孩子们的乐园。

孙小红不喜欢跳绳，孙小红喜欢跟男孩子一样玩弹珠打纸牌。小红现在随了孙有财的姓。

这棵老树就像是一个忠实的老人守护着工区里的老老小小，四季常绿从不落叶，又像是一个青壮年伸展双臂为树下的老老小小遮风挡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每当要下雨的时候，树下就湿漉漉的，这个怪事是孙有财先发现的。

孙有财自从那档子事后也变得神神叨叨，就有人叫他孙半仙，孙大棒就很少人叫了。

有一天吃完晚饭，孙有财跟往常一样手里拎一把竹椅来到树下，坐了没多久，感觉身上潮潮的，用手摸了一下头发，也像刚洗完头没有吹干一样，地上也湿漉漉的，莫非要下雨了？便仰起头，天上的星星透过树枝缝隙洒落一地，就嘀咕：“这么好的天应该不会有雨啊？”

大家看孙有财一下摸头，一下又仰起头看树，还嘀嘀咕咕的，就有人挤兑说：“半仙，你又在心思啥，是准备给树算还是给天老爷算？”

“感觉像要下雨的样子，可看这满天的星星又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孙有财嘟囔着说。

“那你就好好算算，看看明天会不会下雨？”有人接话戏弄着。

第二天，工人们头戴竹条编的安全帽扛着斧头、弯把锯、担筒绳气喘吁吁爬到山顶，刚刚坐下来，就感觉山上的树枝被风吹的东摇西晃的，紧接着，就听到远处有滚滚的闷雷声传来。有一句话叫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听着这闷雷声音，是要下暴雨了，大家拍拍屁股刚站起来，就有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山里的活就是这样的，一下雨路就滑，到处湿瀌瀌的什么活也干不了，大家忙扛起斧头、弯把锯、担筒绳往山下走。孙有财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塑料布披在身上，两头系个扣围在脖子上。

起初，很多人不信，都认为是孙有财瞎蒙的，但经过了几次雨淋以后，也就不得不信了。从那以后，工区里的人不管是大人小孩，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明天出门，晚上都要先到那棵树下看看地上有没有湿漉漉的。后来那棵树越传越神，成了工区的风水树，最后传成了神树，还会治病，专治孩子不睡觉还半夜哭叫的病，要找孙有财治才灵。就有人拿着好烟好酒来找孙有财帮忙。等到晚上，孙有财就把小孩子的衣服挂树上，再贴一张用红纸写的“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么一段话。没想到还真灵，当天晚上孩子真的就不哭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周围村子里知道了也都来找孙有财。孙有财自从红菇坪事件后再没有去采过红菇了，也就断了烟酒钱。俗话说的好：“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都说孙有财命里有财。

就这样的一棵“神树”却有人打起了它的歪主意，想断了孙有财的财路。

九

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在“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长，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的航行中进入到高潮。

打风水树注意的姓卢，是伐木场的保卫科科长，是造反司令部的小头目。在一次召开的全场干部大会上，他点名说工区搞封建迷信，影响生产，要把树砍了。

有一天保卫科长来到孙有财家，从口袋里摸出几张花花绿绿小孩子玩的三角纸牌放到桌上。

孙有财一看，傻眼了。

“我调查过了，这个是你家闺女的，被别的孩子赢走的，现在举报到了我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

“科长，你听我说……”

“你啥也不要说了，现在就给你一个任务，你明天只要去把那棵树砍了，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保卫科长撂下一句话就背着手走了。

孩子们玩的纸牌都是用作业本纸、报纸叠的，软便便的还不好看，小红就从家里翻出几张画纸，叠成纸牌，花花绿绿好看还硬。有人想出十个换一个，小红不肯，最后就用打纸牌赢。

“该来的还是来了。”孙有财嘴里嘟囔着。

那个恶梦就像恶魔一样困扰着他。

十

自从采红菇出事后孙有财就没有去采过了，孙有财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给别人算卦看生日八字，孙有财又做起了发财梦。

孙有财那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去河里洗澡，很多鱼围着他身边转来转去。等梦醒来，孙有财就琢磨，按书上解释梦到鱼是财，难道要发财？都说深山里有人参，莫非要找到人参？天不亮，孙有财就腰里系上柴刀，怀里揣上一个装米的袋子，拿上一把小锄头一个人来到山上转悠，一边爬还一边琢磨，在哪里呢？都转悠了好几个山头了，也没有发现一点的踪迹，难道不准？就在他模糊不定的时候，抬头发现前面树上挂了一个白白的像是一个包袱东西，他知道那个包袱是降落伞，他听说外面有人从降落伞里捡到钱，就忙爬到树上把树枝砍断，那个包袱就丢到了地上，孙有财解开降落伞，发现里面除了罐头、饼干等吃的，还有一个大的油纸包，孙有财心都快跳到嗓子哑了，小心的打开油纸包，见里面包着一叠叠整整齐齐花花绿绿的宣传画，没有发现钱的影子。孙有财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虽然没有发现钞票，但他摸上去发现降落伞布是蚕丝做的，就又高兴起来，蚕丝可是上等做旗袍的材料，蚕丝俗称丝绸，一直是高贵典雅的代表，身份的象征，他听人说过，蚕的生命只有28天，每条蚕一生所吐的丝只有几百米长，所有桑蚕丝非常珍贵，他在上海见过那些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穿过。像这么大的一块布要多少蚕吐啊？他就想拿回去给自己的媳妇也做身旗袍。就从怀里掏出袋子，把降落伞包了一些罐头、饼干塞进去，又抓了一叠画册塞进怀里，剩下的罐头、饼干、画册就挖了一个洞埋起来。还在树上做了记号。

孙有财那天是挨到晚上才下山把东西背回家里。媳妇孩子都睡了，他就悄悄把媳妇孩子叫起来，打开罐头、饼干让她们吃起来。媳妇下了一跳，问他是哪里来的，孙有财说你先吃，等一下再跟你说。媳妇让孙有财也吃，孙有财说在山上吃了一天了，放的屁都是罐头味道。

在山上躲了一天了，一身的臭汗味。

“快去洗洗。”

孙有财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看着媳妇孩子吃的开心。吃完了媳妇就哄孩子先睡，等孩子睡着了，媳妇就钻进孙有财的被窝里。孙有财就把昨晚做梦梦到抓鱼到发现降落伞的来龙去脉说给媳妇听。

“我们家以后天天都有罐头吃了。”媳妇开心的在孙有财额头上亲了一下。

“要不要奖励一下，我可是在山上累了一天了？”用现在的话说，孙有财一脸的拉鳖像。

“好吧，今晚就好好让你享受享受。”媳妇说着爬到孙有财身上。

那晚孙有财被媳妇折腾的真做了一次神仙。

后来的日子，他们家都是晚上偷偷吃，等隔壁邻居都睡了再吃。后来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

十一

有一天，公安部门来到伐木场，说有一个台湾的降落伞降落在猫窝山一带，让伐木场发动工人去山上找，如果发现了不上交，就按国民党特务处理。

其实猫窝山是属于另一个伐木场的伐区，跟孙有财的伐木场伐区挨着，让孙有财他们去找也是走形式走过场。

孙有财没办法也要跟着去山上找，开始孙有财也有点怕，临上山前孙有财给自己也偷偷算了一卦：卦签是易经64卦第七卦：地水师（师卦）行险而顺，中上卦，象曰：将帅领旨去出征，骑着烈马拉硬功，百步穿杨去得准，箭中金钱喜气生。这个卦是异卦（下坎上坤）相叠。“师”指军队，坎为水、为险；坤为地、为顺，喻寓兵于农。兵凶战危，用兵乃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它可以顺利无阻碍地解决矛盾，因为顺乎形势，师出有名，古能化凶为吉。

见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就也没有再找了，孙有财那颗悬着的心也就落下来了。这件事一开始伐木场管生产的领导就不情愿做，一是事情又不是出在自己伐区，跟自己没有太大关系；二是就算找到又咋样，他们给发工资吗？主要是怕影响生产，影响进度。

十二

没想到都过去几年了，又被翻出来了，早知道，就把那几张画册烧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怪就怪自己那个争强好胜爱出风头的闺女，一点都不像自己。又一想也是，又不是你生的怎么会像你？

第二天一大早，工区的人还没有起床，趁着没人，孙有财拿起昨天刚刚装的一把新斧头来到树下，嘴里念叨着：“树神可不要怪我，都是被他们逼的，你要怪就怪他们吧!”

念叨完了，就抡起斧头‘当当当’三斧头砍下去，斧头就像是砍在石头上，还冒火星。

孙有财就在手心吐了几口唾沫，又抡起斧头，‘当当当’又是三斧头下去，树身上留下几个跟狗牙啃的牙印，孙有财又在手心吐了几口唾沫，又抡起斧头，“咣当”一声，斧头柄断了。

“真是邪门了。”孙有财捡起断掉柄的斧头，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回走。

保卫科长来到孙有财家的时候，看到孙有财正在修斧头。

“科长我去砍了，砍不动，你看斧头柄都砍断了。”

“斧头砍不动就用锯锯。”

第二天，保卫科长就带了油锯手扛来一把油锯，还备了一桶汽油。

油锯手拉了几下启东绳，油锯就突突突冒出一股白烟，锯到树身上，马上就有红红的像血一样的东西流出来。

那天，工区大人、孩子都出来了，围了一圈，都在指指点点非常气愤，但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心里骂着：“不得好死。”

那天锯那棵树整整用了一桶油，链链就断了三根。

后来，姓卢的在一次车祸里没命了，听说现场很惨，头和身子都分家了，就跟锯的一样整齐。那个油锯手也在一次砍伐木头的时候被“吊死鬼”（是指树上搭挂的其他树枝，树砍伐振动从上面掉下来）从头顶直接插进去。

  到了六十年代末，大埠岭林业局慢慢发现，光一条森林铁路已远远不能满足木材运输的需要，十二名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林业留学生来到大埠岭林区开展林区公路勘测、设计施工。大埠岭林区成立林业公路段，孙有财便申请调到了林业公路段。

孙有财在林业公路段退休后孙小红顶了班。

孙有财结婚后没有生下一男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