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时间长河,视河水滚滚而流,与其逆流而上,追寻不可得的过去,不如顺流而下,怀着初心面相未来。”这是42班程秩先的QQ签名,大意是让我们忘掉过去,保持初心迎接明天。”
不得不承认,每个人的成长历程上或多或少的都有过几条自己不忍直视、他人目不所及的伤痕。可能白天在其它人的面前,我们将伤痕遮掩在我们上扬的嘴角下,但是每到夜深人静,可能只是一句歌词、室友随口说的一句话、别人说说里的一张图片就把你带回了那一年,那一天。你来到记忆的木箱前,箱子上一层层灰尘和上锈的铁锁告诉你这些事已经过去了,再提只会让你越陷越深。可你又一次地失去了理智,疯狂地砸烂铁锁,掏出里面残存物,脸颊又一次湿润了……
当两颊的眼泪又一次地被风干后,你又换了一把新锁,告诉自己不要再开启它了,可不知道这一次又能锁多久。
程同学的签名说得很好,可是忘记哪有那么容易的呢?记忆中这样的伤痕早已成为我们生命的烙印,或多或少地影响着我们现在的人生轨迹。《大鱼海棠》中椿对灵婆说:“有些事我一直想忘却一直忘不了。”灵婆回答说:“忘不了就别忘了,正真的忘记是不需要努力的”对啊,既然我们越是想忘记越是忘不了,我们为何不换个角度,像品咖啡一样,品出自己的苦难哲学呢?
记忆中我有这样一段伤痕让念念不忘。
那是个除了蝉叫没有任何生气的午后,毒辣辣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烘烤着大地,仿佛要把我眼前的一切绿色烧成枯黄。我就这样和爷爷坐在爸爸的修车铺下,爷爷靠着椅子小憩着,黝黑结实的皮肤袒露在外面,白色的大毛巾搭在脸上,勉强给自己留下了一点清凉。
我可没有爷爷那样靠着一把椅子就能睡着的睡功,只得呆坐在椅子前,看着门前的大树发呆。修车换来的钱已经不够生计了,爸爸只得一边修车一边趁着下午生意差的时候去地里整理一下庄稼。爷爷从早上天不亮就开始在地里忙,刚刚吃过饭的他在这里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下午两点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一般人这时都会躲在家里的电风扇下面昏昏地睡着,周围没有喧嚣与杂尘。挺好,没有人打扰我爷爷睡觉。想到这,我会心一笑,几滴汗珠随即滚落下来,砸在地上,留下几粒暗色,又很快被热量蒸干。
这时远方一阵摩托车一阵突突声,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平静,我把头询声偏过去远望马路,一辆黑色的小摩托正“一跳一跳”地向我们奔来。“肯定是胎子坏了”,我一阵激动,但是又有点紧张——爸爸不在啊。
当摩托车终于在我们面前停下来的时候,我顿了顿嗓子,先把爷爷摇醒,然后自己先径直迎了上去。“这个,换个胎子好多钱?”那人墨镜摘也不摘,坐在车上喊道。“我爸爸现在在田里,马上就回来……”我小心翼翼地说。“哄家伙,修车的人还不在啊”那人大声地吵着。“我儿子在田里,马上就回来。”爷爷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在一旁以同样的音量喊着。“那赶快喊回来啊”那人这才摘掉墨镜,做下车状。我松了口气,马上转头小跑着去推着我的小自行车准备上路。“哄家伙还没手机啊!”那人又是一阵喊叫。我怔了一下,推小车的步伐停住了,还没等我回过神来,爷爷在一旁立马补充道,“他手机搞忘在家里面了,田近,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 “还愣着,看什么,快去啊”爷爷向我发号施令。我立马跨上我的小车,飞快地蹬了起来。
耳边的风呼呼地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我飞快地交换着频率。“我家就我妈妈有手机啊,爷爷为什么要骗人呢?”我边骑边想着,越想越不解,索性起身骑得更快了。
前方已经没路了,在村头田埂的尽头,我气喘吁吁地把小车放倒,顾不得揩一揩头上的汗,找到稻田里的那个白色身影便喊起来:“爸,爸……”热浪一层接着一层在田间涌动发出“沙沙”声,把我的声音不知卷到哪里去了。要是在平时,我是很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伴这些“沙沙”声,看着天上的白云胡思乱想。但今天时间紧急啊,于是我加大了音量。终于一缕微风把我的声音送到了爸爸的耳朵里,爸爸的草帽终于从稻田里拔了出来,草帽下传出一阵粗犷的男音:“来了。”我高兴极了,从埂上拉起小车,开心地蹬回去向爷爷“复命”。
风声继续在我耳边呼喊着,道路两旁的水杉飞快地向后倒退,远远的我看见爷爷站在车棚前,朝我的方向探视着,我又加快了蹬车的频率。还没等小车到车棚,我就大声地喊着“爹爹,回来了”,我高兴得像打了胜仗的士兵。爷爷转身向坐在身后的那个人说:“来了,来了,我讲快吧。”那人也没抬头,低头按着手机。
几分钟分钟后,爸爸的大自行车在后面迈着沉稳的大步飞驰过来。我在一旁站着,等着看我爸爸表演修车,这是可能我一天最开心的事。爸爸把车稳稳地停在棚前,先习惯性地蹲下身去,用盆里用来“真”胎子的脏水洗着手。一身吱响,那人终于从木椅上起来,站在爸爸面前,问道:“换个后胎好多钱?”“二十”,爸爸抬起头,无表情地答道。“哄家伙,二十,你开玩笑吧。”那人喊道。说完,带上墨镜,打下大叉,开始发动摩托车。几声“呜呜”声后,车已经上路,影子越来越小,留下一团灰尘。
我在一旁呆住了,还没反应出发生了什么,只觉胸腔一阵阵痛。爷爷在一旁坐着,脖子动了动,还是刚才的表情。爸爸还在盆里搓手,面无表情。不一会,爸爸跨上大自行车,朝田的方向骑去,一旁爷爷已经眯上了眼睛,仿佛又要沉沉睡去。
我还在原地站着……
这件事发生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很久了,但是每每想到这段记忆,那阵阵剧痛又会重新涌上心头,令人窒息。
这是我长到大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看不起”这个词汇,而且承受这个词汇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我最敬仰的爸爸和爷爷——我们这个家庭的顶梁柱。现在回想起来,除了那种这种被轻视之痛,更让我难受的是我爸爸和爷爷沉默,这种无声的回击仿佛告诉我,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埋怨过他们当时的表现,爸爸和爷爷都是力拔山兮的硬汉,平时干活时震天动地、气势如虹,他们哪怕当时朝着那人的背影骂一声我们都能挽回点面子,他们为什么不呢?
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我遇见了更多这种情况,有时我也会选择按捺不住情绪回击几句,但是到最后发现这除了让自己收到的伤害更多外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当时的爸爸已经在地里忙了几个小时了,刚回来也没有喝一口水。
于是,渐渐地,我也习惯了这种无声的回击。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是无能的,而是相对于这种无毫无意义的回击,我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我能把握的实际的学习生活中,把“不让自己家人被别人看不起”当做自己的奋斗目标和做人底线。对,在这里我重申一下不是“被别人看的起”而是“不被别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