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家离我家约二百里。
起初,爸妈以为太远而且此毛头小子工作地更远隔千里,常年在外,看起来也没啥潜力。诚然,每个父母的眼里自己女儿就是天仙儿。
老爸有无数坚决不点头的理由,比如:
第一次去我家,几番盘问,口答勉强及格,笔试只一题,让他写家庭住址。
谁知道那字歪歪扭扭,又小又丑,确实丑。
“唉,闺女,字写成这样,你咋看上他哩?不中,不中。”黑着脸,直摇头。
凡此种种,我没回答……
只是接下来一两年,都拧着劲儿,跟他横。
有哪一个父母能与他的孩子抗衡?
2013年暑假,在爸的铁青脸色下,在妈的泪水里,我终于如愿坐上了花车。
开始漂泊。
陌生的村子,陌生的公婆,难得一见的老公。
婚后不久,又做了母亲。
生活,完全跟想象的不一样。
无法接受,抱怨,抑郁。悔自己的错误决定;恨老公不能给我带来幸福为什么要骗我到水火之中;抱怨孩子的出生剥夺了自由。
回家,回家,我想回家。
等一个没有雨没有风的天儿出发,背,扛,挎,拿,奶粉、纸尿裤、衣服、包被、叽里咣当……再抱个屎娃娃。
有时,不大幸运,要倒五回车,历经四个小时,上上下下一辆辆,车窗里看到了取经的唐僧,我自己,孤零零。
孩子拉了尿了,纸尿裤总得换,捂捂盖盖团成团,塞包里,坚持坚持奔下一站。沏奶有点麻烦,路不平整,车一晃水洒了或奶瓶掉了,哇哇哭,离家近了哄一会,但多是在半道儿就得去讨水,光平台的包子铺和北关的烩面馆就各讨过至少三回。
尤其葡萄七个月,途中她晕车严重,饱饱一肚子奶咕噜咕噜,倒了我一头,一脸,一身。
何止狼狈。
依然得去讨水,沏奶,再喂。
妈怕我冷,请邻居叔叔开车接,顶着“冻酸奶”,远远看见叔叔,愣是喊不出声,好久。
背着人儿,把泪擦了一遍又一遍。
我与家距离越来越远。
是这样。
越想靠近什么,就越是受阻隔;越想逃离什么,就越是无法解脱。
回家,回家,我想回家。
后来的半年,咬碎一切委屈与浪漫。
走,走,走,一定要走。(可以说,当时心理是有病态化倾向。至今老公也无法理解。)
甚至总结出,婆婆家附近夏天一般下午三四点后至七点左右,人们下地干活,婆婆也是。我可以趁这个时候,消失于无影无踪。
走了,在秋天。
去邻县上班。
蜗居一终年不见阳光的出租屋,早五晚九忙碌,半个月休息一次。虽然,离家近了五十公里,难得星期天儿,给孩子看看病,婆婆再回老家照料庄稼。原先一个月一趟,那两年却俩月也划不了一回,可不是又远了?
有次上班,雪大得很罕见,从出租屋起约三公里,摔了四五跤,遇着红灯试图刹车,路面厚厚的冰,人和车一打挺,直愣愣飞过了马路又连着几个滚也已记不清,直到一位大爷把我喊醒。
“我想回家。”我说。
他边帮我打肩膀上的雪,边把我拉起,“闺女,我送你回家。”
我在前,掌握着车把方向,他在后面勜。
两个轮,四只脚,走走停停,到了学校。
今天大姐说,每天盼我回家像念经一样。
是呀,去年一年,基本没怎么回家。
也不知道自己干了啥?
很忙很忙呀。
老公说,我不是个称职的妈妈,也不是个好妻子。
很不服气。
人家在工作。可工作,更凌乱的无法言说。所以,在这里不展开说。
那,是我不想回家了吗?
日日夜夜没断过想,想着妈妈的感叹,爸爸的乐观,想和姑姑姐姐挤一块儿聊聊天……
“只要你好好的,回不回家有啥。”他们总是这样说。
说归说,谁不想自己的亲妈,亲爸,亲人哪?
今天是一年一次的大团聚,还没说几句话,就又该走啦,依旧各奔东西。
总是太匆匆。
无论走多远,长多大,我永远都是家里的小女儿小女孩,好吗?
这一年,常回家看看,好吗?
好的。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