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崽(儿子),初二郎(女婿),初三初四拜姑娘(夫家的姐妹)……”
这首湖南人耳熟能详的关于拜年次序的顺口溜,从小到大,我也是听母亲念叨到耳朵起茧。
今天是正月初二,出嫁女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刚看到朋友圈好友发的一张照片——
我太想念这样的场景了,窗外北风呼啸,电视歌舞欢腾,我们围炉取暖,嗑着瓜子跑胡子,我们兄妹才学识字的时候,爷爷就教会了我们跑胡子,赌资从1毛,变成1块,5块,10块……每年的除夕夜,我们用这样的方式通宵守岁,鞭炮声声地比赛着谁家财门关的晚,谁家财门又开得早,谁能在守岁一整晚还能神清气爽地赶早刮个初一红,点一对红烛,放一挂炮仗,剥几个鸡蛋,喝一碗板栗红枣桂圆鸡汤。
我的奶奶非常能干,地里种啥有啥,家里做啥像啥,每年的腊月伊始,奶奶就开始准备着,磨豆腐,晒薯片,熏腊肉,酱坛子菜,用花样繁多的形式,丰盛适时的食物,迎接着我们回到老家,享用她的心意,然后听她絮叨那每年重复不变的话题。
我的爷爷是最老派的知识分子,时刻端着他党员干部的架势,写着他自我感觉异常良好的春联,听着收音机里广播的时事政治,不时插上几句点评,或者坐在门廊前的藤椅上,抽着烟,指点着我父亲的生意,挑剔着我母亲的家务,询问着我们兄妹的学业。
逃不开的强势父亲定律,我的父亲在爷爷的强气压下,养成了他的超好脾气,特能吃苦耐劳的敦厚老实的性格。父亲是个打渔高手,只要有鱼的水塘,他撒下的网几乎不会落空。村里人家过节打渔都喜欢找他帮忙,腊月的雨雪天气居多,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穿着连体雨裤,戴着斗笠,背着渔网,踩着他泥泞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地穿梭在一条条田埂上,从这家鱼塘到那家鱼塘,从水库这头到水库那头,满载而归后,又娴熟地大刀阔斧开启了杀鱼,杀鸡,杀鸭的一道道工序。这种记忆中既定的印象,让我在成为海南媳妇后,很长时间里,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海南,杀生这项工作是女人来做?
我的母亲自然是被宠惯了的。做女儿时作为独女被我外公宠爱着,出嫁更是被我父亲力捧。当然,那个年代的宠爱并非养尊处优,有人伺候,更多的是享有“话语权”。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使得我的母亲为家庭付出起来,更是不辞艰辛,乐此不疲。这在生养孩子这件事情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聪明男人就是会懂得适当给予老婆话语权。我的外公是这样,父亲是这样,身边家庭和谐的亲朋几乎都是这样。母亲的坚强,乐观,幽默,友善,为他人着想……种种,至今并将一直陪伴着我,无时无刻不在教育着我,影响着我。
10年春节刚过完,奶奶走了,11年底,又送走爷爷,此后,我们的春节再没回过村子里的老家,再没自己磨过豆腐,杀过鱼,再没放过烟花烧过柴火……13年结婚,海南的习俗不允许去女方家过除夕,我更是没能再一次感受家乡的年味,和那为“年”而做的所有准备,虽然辛苦却充满着希望与幸福的前奏。
年味自此只在记忆中存留。今时今日,我在他乡,自己的家里,过着全然不同的春节,经历着完全陌生的习俗,陌生的礼节,脑海中总是循环播放着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关于春节的画面,愿多年以后,我的孩子们,能通过今天我写下的只字片语,对他们母亲孩提时代的春节,记忆中美好的春节,有些许了解。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