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流火。
公司三周年年会在中国大饭店达到了高潮,开始了土豪现金大派送。一等奖1名,人民币现金20万;二等奖3名,现金8万;三等奖5名,现金6万。精英奖每人1万,全公司北上深三地168名小伙伴人人有份。
在大家high到极点,数钱数到手抽筋时,创始人兼董事长兼CEO的我,宣布了我们瀚宸被上市公司恒涛影视以4.6亿元收购,未来我们将与恒涛影视共创辉煌。
其实,我们和恒涛影视都心知肚明,能否共创辉煌,完全取决于恒涛影视的股价;而股价的飙升,部分取决于我们是否能够完成对未来三年(2014、2015和2016年)利润的对赌承诺。就目前这样激烈竞争的环境,预测市场对内容IP的渴求只会越来越重,对于第三年的业绩,我倒不是特别担心。何况,我前期套现了1.84亿,大不了,最后一年的利润我自己掏腰包垫上。我也深深觊觎自己那剩下的价值2.76亿元的股票,想知道还能翻出多少倍的财富。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我和我的高管们成功套现;恒涛影视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市值公司,因为注入了我们这样同时兼具内容IP和电商概念的互联网新锐公司,也就插上了互联网+的翅膀,开始有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无限想象空间……他们的股价未来会扶摇直上,更何况定增并购我们的这些钱,最后都是散户埋单。
33岁的我,第二次成功卖出了自己的公司。
我的合伙人之一,电商出身,大我4岁的佟小贝,曾经对我执意要卖掉公司感到困惑。
“咱们瀚宸已经开始盈利,有正向现金流了,为什么不学学业内,弄个高估值,拉几个风投,咱们自己上市?”
“贝爷,您真以为咱公司靠电商赚钱?您不觉得咱现在的模式有点问题?”我用食指敲敲自己的脑袋:“咱忽悠别人可以,千万不能忽悠自己。这几年,我们干的事跟天使投资其实差不多,只不过咱只投缺钱的初创游戏工作室,赌他们未来会火。咱投的钱少,但不占他们的游戏股份,只要求他们把内容IP及其衍生品授权归属我们,未来他们火了,他们的游戏IP要改编成电视、电影、动漫统统由咱决定,我们会把盈利的15%再分回给他们。您现在商城上售卖的那些游戏衍生品、毛绒玩具之类,哪样不是我们广种薄收赌赢的结果?”
贝爷皱着眉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问题在于,从后端操作上讲,能火的游戏凤毛麟角;从前端购买上讲,越来越多的天使机构也开始打IP的主意,把价格推得很高;从整个市场行情看,各个影视公司、视频网站越来越重视内容IP,他们也加入了这场争夺大战。再这么玩下去,又得开始比拼烧钱了。咱们自己几斤几两,明摆着呢。”
贝爷若有所思的点着头:“有道理,茅塞大开啊。您的意思是,趁着现在内容IP开始大行其道,咱们赶紧的顺势变现。跑在前面的都有肉吃,跑在后面的连汤都没得喝。”他又感慨起来:“都特么在说互联网思维,还不如说看谁跑得快!”
我哈哈大笑,使劲点头,贝爷说的太有道理了。
卖公司就跟女孩子谈恋爱一样,正常的都是女孩儿在最美丽最有才华的时候会围着一大堆追求者,女孩儿可以随意挑选;一旦错过了这个点,就会被动了。瀚宸现在正处于上升通道,即将进入赚钱的鼎盛时期,此时不待价而沽,更待何时?
在商言商,啥思维落到最后都要挣钱,不挣钱的公司都特么耍流氓。
我出生在西南边陲一个偏僻的小镇。父母在我7岁时离婚,很快又各自组建了家庭,有了各自的孩子。从此我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与腿脚有疾的奶奶相依为命。记忆里,仅仅在春节,我的亲生父母才会出现一次,给我和奶奶带来一些糖果糕点和做衣服的料子。寒冷的冬夜,我蜷成一团紧紧地捂住被子,想象被妈妈拥抱的感觉。
从小学到初中,我的成绩一直中上等,初三的班主任不住地动员我上高中。直到一次家访后,班主任看见我和奶奶居住在两间摇摇欲坠的“危房”,便再也不提“上高中”的事。
奶奶靠政府低保生活,经常瘸着腿捡点破烂儿换点钱。她因为我读高中的事情去找过父亲,父亲无可奈何地表示他的工资每月都是全额上缴给老婆;她又瘸着腿去找我母亲,母亲偷偷地塞给了奶奶5张10元的钞票,说她实在没能力供我上高中。
“女孩子家家的,读个技校嫁个好人家吧。”这是母亲让奶奶带给我的话。
我去了镇上兵工厂办的技校,不但免学费,每月还发20元伙食津贴。二年级时,最疼爱我的奶奶因为下雨路滑,在捡破烂儿时摔倒了,还没等送到医院就永远离开了我。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任凭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回来了。那种相依为命的纽带被生生割断,那种空落落的无底的疼痛,至今都是我不愿去触碰的伤口,至今也不曾愈合。
技校毕业后,我没有接受学校分配去兵工厂做一名车工,而是直接带着身上仅有的400元钱去了我们的省会城市锦城谋生。一个没有学历,没有人脉的18岁女孩,在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市,能做的工作不外乎饭店服务员、导购之类。连做收银员都没资格,因为没有省城户口。
我在一家西餐厅做服务员。一个画廊的老板总爱来这里吃饭,几个月后他问我是否愿意去画廊做导购。之前那个导购结婚离职了。后来我才慢慢知道,这种艺术画廊简直就是涉外婚姻的源泉。很多卖画的姑娘,都通过这个途径接触老外,然后远嫁异国。
“底薪1500,按照销售画件流水的6%额外提成。”画廊老板说:“看你的谈吐气质还好,培训几天应该是能胜任的。”
做了4个月餐厅服务员的我,又进入了画廊做导购,底薪从500涨到了1500。
圣诞节那天,画廊远嫁的那个女孩,师专美术系毕业的,神情憔悴的回来了。她说自己被老外骗了,老外是美国失业大军中的一员,来中国混混运气,在一家英语培训机构做外教,老婆孩子都还留在美国。她哭得很伤心,因为她打工两年攒下的两万块钱,被老外以办护照签证的名义全骗走了。
那会儿我已经在画廊干了两个月。为了挣更多的提成,我这种只会26个英文字母水平的人,愣是在3个月内脱离计算器都能跟老外流利地讨价还价了。我甚至报读了自考英文大专。
卖了半年的画,我已经开始不满足那点提成了。我在老板办公室无意中看见了一批进货清单,画廊从画家手里收来的画不到卖价的十五分之一。画家常常会来店里交画闲聊一会儿,久了大家就都混熟了。我开始偷偷的绕过画廊跟买家私下交易,整整一年,我忙得脚不沾地,积攒了人生第一个10万。
2000年,20岁的我,有了第一场“恋爱”。说恋爱是给自己长脸,其实不过是用青春换资源而已。经常来画廊买画的老庄,一位四十多岁离异的中年男人,改革开放后迅速从省电视台辞职,靠着几个小煤窑率先富起来,然后又迅速转行做起了建材生意。他对艺术并不是真有兴趣,但是极喜欢附庸风雅,更喜欢以“送画”的形式达到行贿的目的,他管这个叫“雅贿”。送出的标价巨高的画经常转了一圈,被收礼的人又退回给了画廊,拿走了现金。真是一点都不显山露水的完美循环。
老庄贪恋我清鲜四溢的青春,我贪恋老庄敦实雄厚的经济基础。但是我知道这个基础绝不属于我,就像一枚袖扣,他正巧这会儿喜欢上了我这枚,很快就会换下一枚。而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慢慢变成自己的依靠。在他厌倦我之前,在他身上获取更多。
我很快就发现老庄公司每年的办公用品、迎来送往礼品费用多达500万。我动了点心思,把公司之前做办公耗材的供应商悄无声息的挤兑走了,这块蛋糕被我放在了自己盘子里。耗材和礼品的水分都如此之大,我接手的那年,替老庄公司额外节约了70万的预算。老庄高兴地奖励了我20万。他不知道的是,我自己的账户里早已稳稳躺着80万的现金。
老庄对我的需求,很多时候是公私兼顾。比如以助理的身份参加他和合作伙伴的私人聚会,期间环绕着许多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们。姑娘们都在攀比自己的名牌衣服、首饰、包包、化妆品,我则像猫一样静静的坐在旁边,听老庄和他的那拨地产界的朋友聊天。
慢慢的,我发现所有的房地产公司对广告的需求都很强烈,按照项目走的广告预算相当可观。何况,老庄曾经在省电视台供职,他在媒体方面是有些人脉的。
我的同龄姑娘们继续谈论着明星八卦,用有限的青春换取短暂的奢侈,哪怕是见不得光的奢侈,哪怕是短暂的坐在宝马车里哭泣几声。
我当然喜欢宝马,喜欢一切带给我美好生活的物质。但是我要长长久久,正大光明的拥有。从小的贫穷和缺少爱,除了天堂的奶奶,我不相信任何人,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