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去医院看望一个刚做完手术的朋友A,一番寒暄与问候之后,我们起身告辞,A的母亲带上病房的门轻轻地送我们到门外,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的泪水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接过她手背上抹了眼泪的手,听她喃喃地诉说“为什么偏偏是我们,A是非常听话懂事的孩子,从小到大从不让我们费心,努力上进、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为什么偏偏是她生了这种病”,“看着你们俩这样健康活泼,她这样躺在病床上,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一位母亲这样说着,我觉得特别可以理解,对啊,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平?
昨天,朋友B给我发来两份病理报告,跟我打听靶向药的事情,因为他的父亲刚被确诊肺癌晚期。他无力地跟我说着那种无助感,他没想到自己的老父亲在这个年纪也会遇上这样可怕的病,一个三十几岁的人在文字里说得像个孩子,他感慨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家人,为什么上天没有眷顾自己勤劳、忠厚、体质差的父亲?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些不幸和苦难会落到我们这些善良的人身上呢?为什么偏偏是我?即便是现在,每次想起爸爸,我仍感觉他就在这个世界上从未离去,只不过是躲到了一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们每个人都祈祷岁月静好家人安康,可是事实上我们自己或者身边的亲人朋友却常常遭遇不幸的光顾。罗胖在一次演讲里说道百分之一或者千分之一的概率确实很小,可是当它落到某个人身上时,就实打实地变成了百分之百。那些看起来离自己很远的小概率事件一旦降临,我们一定会措手不及。
我的另外一位女性朋友C最近正饱受婚姻不幸的煎熬,老公丢下一封信便音信全无,与家里所有人断绝了联系。幼稚也好,无责任感也好,太不像话也好,骂再多也无济于事,这些都进不到他耳朵里,而他的眼里此时也看不到家的温馨温暖,看不到家人的重要性,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成为了一只迷途的羔羊吧。但是,在这样的境况下,C就要受苦了。她是个柔弱纤细的女人,为了家庭鞠躬尽瘁放弃自我,正因为是这样的她,所以老公出走的事情带来的打击就更大了,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陪她一起的时候,问的最多的便是“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是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才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一遍遍说“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也语塞得回答不上来。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一件件形色各异的痛苦,我们一边满心欢喜地追求幸福,一边痛不堪言地忍受着生活赐予的苦难。长到这个年纪才发现,这个世界最不缺的便是不幸,我们自以为是地以为“人应该生来幸福”来源于我们年少时阅历浅薄、经验不足的误判断。好沮丧,但似乎事实如此,孩童、学生时代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被过滤过的世界,那个纯净的世界里只有美好和幸福,于是我们便笃信理应如此。
这是个巨大的认知错误。可是从小只学会如何面对喜悦和幸福的我们,当不幸和苦难来临时,还没想到反击便被打得溃不成军。但这不是我们的错,当然也不是我们身边人的错,更不是这个世界的错。谁都没有错,而最终要去面对和处理的只有我们自己。痛苦与困难不同,面对困难我们可以目不转睛地直视,克服被吞没的恐惧,通过见招拆招的方式来解决。痛苦是怎么处理也处理不好的困难,身在痛苦中,就像置身巨型怪兽的唇齿边,惊慌恐惧不能动弹,无处可逃无计可施,唯有憋着、忍着、期待着,期待云开日出怪兽离开。即使努力渺茫,但仍然时时刻刻不能放弃期待,放弃希望。
自己的丝丝努力,还有对未来最热切的希望,恐怕是“为什么偏偏是我”发生时的唯一良药吧。我也曾被击中过,在痛苦绝望与迷惘中挣扎,但是从未放弃过希望从未放弃过努力,是我现在想起过去陪爸爸那段时间最好的安慰。
乐观积极的小A这次手术之后一定会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更温暖地迎接以后的每一天;B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可能要或喜或忧地面对各种希望和失望,但是不管怎么说陪同父亲一起努力的征程会变成生命中极美的时光;而我亲爱的C我希望她能借这次的意外找到真正的自己,骄傲地变身成大女人的模样。
“为什么偏偏是我”,其实没有为什么,发生时去面对。不问原因,只要过程与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