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洲

文/田书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诗经 桃夭》

有一种爱叫做面对面的坐着还想她。自那日婚纱照的镜框里放入我二人牵手时的摄影之时，自那日我二人共同向邻里前辈端起婚庆的酒杯谦恭敬上之时，自那日她改口向我的母亲叫上一声妈的时候，她便成为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于是便开始了孤独岁月里从未有过的牵挂、怀念、爱恋和无尽的想念。

初秋的夜与同仁饭后偶出，在小道上随便的走上一走，忽觉眼前有些许物什纷纷簌簌下落，同仁说:“”树叶都落了”。 我说是。或许是自古逢秋悲寂寥的缘故吧，忽忆及一些事情，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夜凉一叶秋，天空锁住了寂寞，把我困入《围城》。《围城》？是!或者又不是。

    生活就是生活而非童话故事，亦非武侠小说中有着故意为了博取读者眼球的游着引人入胜的爱恨情仇，生活是平淡的，生活是苦涩的平静的。因为生活的苦涩，于是我们便有了共同的追求和期盼——创造幸福，开启甜蜜生活。

    于是我们便开始了辛勤的探索，辛勤的找寻。而这找寻的结果却是异常的艰辛。夜静细思，叹眼前光景，念心中人，忧当下之事，逾思欲念逾念欲思，渐渐地渐渐地夜色逾深，秋气渐凉，在蛐蛐斯斯的不断催促下我的意念缓缓来到一个地方。这地方虽是陌生之地却又异常的熟悉。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生死轮回之说，可是这个地方为什么我总觉得似曾在这里站立过许多个日出到日落，接着又从日落到日出呢？

哗哗流水平静安详的穿过眼前丛丛芦苇注入小河继续流向前方，这声音似曾伟大的演奏家向世人陈述者一个重复了千年，千年之后又有人继续重复着的故事，他把他们谱成曲子，永远演奏在这天地间。我遥望着远方，静静地静静地聆听着这动人的乐曲，我不知曽几何时来到了这里，亦不知因何来此，只识得心中一念执着，但凭此便一任白云攸攸、一仁岁月蹉跎。岁月弄琴，今生便只为一人牵挂。我抬眼仰望天空，天空有纷纷的雾水落下，打在眼睛上，眼前朦朦胧胧的。

我不识得今晨是何时令，但观得眼前芦苇白茫茫的一片，如针芒般的苇叶尖上素裹着厚厚一层冰霜。我站在芦苇丛前，芦苇前面是一条河，河呢，说宽也不算太宽，说他不宽吧又似乎挺宽的。正迷蒙时耳畔传来不知何人在对我言说，“去吧，去吧。穿过苇荡，踩着乱石，趟过河水，来到水中央，在水中央有你的等待。”

正思付间演奏家的乐曲忽而变了曲调，流水似是击打在乱石之上，并且是不计其数的

乱石，水层被击打，分散出忽高忽低的水花。目光之所及处正好落在河水中央。在河水中央并未有我殷切的期待，有的也只是纷乱的大小不一的河石和耳闻中变了音调的天地之音。刺骨的凉从脚跟传上大腿。脚下此时踩着的正是刺骨河水浸泡着的芦苇跟。芦苇跟下是鲜美的芳草，和芦苇一样的葱绿的茂盛的生长着。此时芦苇之绿，彼时河道苍苍，这期间不知历经了多少等待。我长吁一口气，顾不上河水的刺骨，继续踩着淤泥踩着河水往前走。冥冥中似是亦有人指引我，“往前走吧，继续走吧，离开水草滩，顺着水路往前走，莫管前路多艰辛，莫管前路多曲折，你所期盼的就在不远处，或许就在水涧间。”

梦中的事总是忽悠即来忽悠即去的让人委实摸不着头绪。我似乎是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站立又似乎不是同一个地方，这是与不是，不是与是之间着实让人有一些乱了。这不是么，就似戏台上的主儿马鞭一挥，幕布一拉，接着一阵‘哐哐哐’的鸣罗锣声后，秋冬便已交替，四时便已轮回。

我眼前满天满地的还是芦苇，我明明已经曾走过芦苇荡，踩过河泥，趟过河水，去过水中央，到过水草滩，这怎么，怎么似曾从未离开？眼前依然芳草鲜美，依然落英缤纷，鲜嫩的芦苇迎着风旺盛的生长，我、我……我转过身去，惊愕的发现，我已经来到了河的对岸，此岸也生长着相同的芦苇，却不是彼岸的芦苇了。我想要看看彼岸的芦苇，彼岸却是茫茫荡荡的无边无际的遥远。我只看到了弯曲迂回的水路。

目光顺着忽高忽低的河道曲折迂回的河路向来时的方向看去，不禁叹道，“你究竟在哪里啊。我可该去哪里找寻你？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河水岸边，是蒹葭凄凄白露未晞的水涧间，还是蒹葭采采白露未已的河岸前? ”

‘嘟……嘟……’，手机在臂弯处一蹦一蹦的不安分着摇醒酣梦中的我，我揉一揉懵懵睡眼，手机屏幕上妻子的头像在闪动，我接通电话，她先是在电话那端一阵责备，质问我为什么下班以后不给他打电话，过了一阵子之后便开始关切的询问晚上吃的什么饭，上班累不累，要注意身体健康之类每日必要问及的事情，再得到满意答复之后才不依不饶的放过了电话。

放下电话之后，思忆着妻子的笑颜，思忆着妻子的叮咛，又念起梦中的芦苇，我忽然懂得了无论是白露为霜的河水岸，无论是白露未晞的水涧间，无论是白露未已的河岸前那里处处藏着美好，处处有着美好，我所期盼的在身边，又在前方。只要心中有爱，美好终碧在前方等待。

室内的灯熄了，眼前一片黑暗。我闭上眼睛，眼前铺开了一片光明的天空，在这片天空里，诗经的文字再次滚滚而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回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回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2019 8 28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