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动物到上帝”,多么好的副标题,把人类在这个存在了40亿年的蓝色星球上地位的跨越诠释的如此形象。
从与老鼠相伴采集着地上的蘑菇,到利用生物科学在老鼠背上种下一只“耳朵”。人类这一路远不是在食物链上从B到A那么简单。
《人类简史》是我读过最通畅好读的历史类著作,可能因为是部“非典型性”历史书,作者几乎不谈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这和青少年时期接受到的历史教育方式大相径庭),而以人类群体的生活状态以及合作方式为视角,从数万年前的采集部落开始,到2014年商业化高度发达的消费时代,在时间的维度上将人类思想的发展线性铺开,脉络清晰、逻辑合理、观点劲爆。
一 从采集到农耕
在列举考古证据以推断大多数远古动物的灭绝源于人类长达数百万年的猎杀后,作者提出了这样一个观点:从采集到农耕,从生活状态来说人类是一种倒退,其源于想要繁衍更多的基因和被小麦的利用。采集时代,人类平均每天只用工作两个小时,分配均衡,其乐融融。农耕时代则要辛勤的工作将就十个小时,腰痛背驼不说,且私有财产意识新起,人性贪念导致分配不公,生活境遇可谓直线下降。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乃是自然界里同样要演化发展的小麦,看似人类驯化了小麦,从采集到农耕实现了大飞跃。其实是小麦诱骗了人类放弃了自在的采集生活,过上了生活质量大不如前的初期农耕生活。
作者非持有人类一脉相前的绝对进步观念,而是移情到个体生活中,从自由度、社会分配、饮食质量等指标去体察历史上个体生活的状态。
二 语言的虚构力量
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关键来了,人类社会产生了语言词汇,到后期更产生了“非实有”的概念性语言,这就和其他动物拉开了质的差别。猴子会发出声音提醒同伴危险的临近,狗吠会警告对手。这些都是在实实在在,是看的见的信息。而人类从把自己生活的群体命名为“村落”开始,到创造出“公司”这个绝对虚构的概念,一切机构、组织、合作关系都来源于这些词汇,人类开始由想象建立秩序。文字给予人类想象的能力,这是发展的根源。从几千年前的《汉谟拉比法典》到两百年前的《独立宣言》,前者规定各个阶级轻重有序,尊卑有别,因为皇帝、士兵需要各司其职,生产粮食、抵御外邦。后者强调人人平等、宣告自己是普通和永恒的争议原则,其实是庄园主买着奴隶工作的同时联合拒绝英国国王的限制。所以作者认为他们都错了、或者说是在欺骗。他们都在想象这个世界有放诸四海皆准、永恒不变的正义法则,这种想象只存在于人类的脑袋里,这些原则,都是适用于当时群体生存的需要,从来没有客观的正确性。
被作者观点震撼之余,个人感觉稍有极端。因为正确和错误也是人类在“因果思维”的桎梏下虚构的概念。从而用“没有客观的正确性”来否定“正义的力量”未免太草率。有无可能是这般图景,正义作为绝对的终极的对象,正在通过人类协作关系的调整来引导人类找到自己。诚然,这是一个很“宗教”的想法。
三 科学革命的兴起
作者认为从中世纪宗教统治里走出来的关键因素在于人类承认自己不知道。
数万年前,人类不知道,所以想象出神灵,来解释风雨雷电,祈求安康。数千年前,人类社会人与人无信任感,严重影响生产力,所以想象出神灵,来制定道德秩序,加强协作。而在西方中世纪宗教和政治一体来统领人类生活的时候。因其“摒弃现世,寄托死后永恒的天堂”的宗教理念。经济科技固步自封,更因一切知识解释权尽在天主教的压力下人民放弃求知,而跨越这个“黑暗时代”的关键就在于人类重拾了苏格拉底以来的“承认无知”。并且以观察实验和数学原理为方法开始了求知。
我想其动机可能会有一部分来源于人民渐渐不满意教会对上帝的解释,而虔诚的又充满好奇心的人则通过科学的办法来探寻上帝的规律。
科学的发展带动了科技的进步,而如何把科技运用到生产的第一线,人们源于对未来的信心,时代所需,金融概念和资本主义正式登场。
四 贪婪的道德
作者认为资本主义兴起的核心不在于把利润再投入生产的“贪婪”属性,而在于找到了贪婪的道德,过去人类总以为,总财产是不变的,我多一份,其他人就要少一份。所以许多文化都说赚钱是一种罪恶。耶稣说“骆驼穿过针眼,比财主进天国还容易呢”。但在科技突飞猛进的情况下,人类意识到财产的大饼是可以越变越大的。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让我们认为经济是一种双赢的局面,我获利就是你获利。所以我贪婪,你也获利。哪怕我赢得大饼的十口,你只赢了一口。但就这一口,也让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现代,靠着资本家的“贪婪”,世界也解决了大面积的贫穷和医疗问题。
五 幸福感
在本书临近结束之余,作者着重谈论了人类个体快乐的问题。其讲述东方佛教智慧的段落言简意赅,“不要去追求外在成就,也不要去追求心灵感受”。
在现在网络世界里,充斥着各类现代自由主义教你生活的文章,无非就是不要贪图钱和地位,去读书吧,去健身吧,去打坐吧,去冥想吧,它们能带来美好的心灵感受,这些才是生活的意义。这类规劝甚至比营营于名利更可怕。用佛教的观点来解释,这类追求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主观感受电光石火,无法稳定,过于追求并会带来焦虑,结果终是徒劳。需要放弃的不是钱财,而是追求本身。
可以感觉到,作者对于他所阐释的关于佛教的精神是肯定的。对于人类幸福感的关切和忧虑显于字里行间。个人认为担心不无道理,随着人类的发展,其孤独感必是与日俱增的。在采集时代,人们只认母亲而不知道父亲是谁,氏族里的很多小孩都可能是自己的孩子。男人们必当不分彼此,拼死保护。其公平分配、团结共存性考古证据里多有展示。而到了农耕社会,人类进入到了家族阶段,其人数上就少了一大截。但也会以家族荣誉为重,淡化个人。而到了现代社会,各类观念文章都要推崇减少家庭的束缚,独立生活,因为在高度发达的市场经济下,传统的家庭观念是有碍生产力发展的,所以个人性越来越强。
在本书的末尾,作者着重谈了最近的生物科技,介绍了人类改造生命体的种种可能和各种现代科技对于传统概念的巨大冲击,人的能力越来越大,如何利用这种能力则成为当今不可回避的问题,“我们想要变成什么?”现代消费主义世界问了太多次,而我们急需的则是“我们究竟希望自己想要什么?”这类诉诸到观念深处的问题。
从群体生活,共同分担的动物,花了几万年,终于成为了打开手机就有吃有喝有车送有房住的孤独的上帝,借用作者的忧虑作为结尾吧。
拥有了神的能力,但是不负责任,贪得无厌,而且连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天下危险,恐怕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