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汉歌(23)——第一章第三节 失之交臂

前情回顾:(22)——第一章第三节 失之交臂

听马谡问起,冯纶忙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禀府令大人。今日辰时不到,我们三人便从北部衙出发到左军营去调查弩机一事。左军营的赵云将军和张翼将军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且由张将军亲自带我们到军营武器库去走访查证。经过属下分析之后,我们一致认为这把被丢弃在驿馆案发现场的弩机,极有可能就是左军营里,一名叫杨平的什长无意之中在汉兴阁被人偷走的。所以属下大胆地推断,左军营弩机之所以出现在城北驿馆刺杀案现场,有可能是有人有意陷害,不想让赵将军做这个蜀郡都督,所以故意向他泼脏水。”

“哦?还有别的可能吗?”马谡轻轻挑了一下眉梢,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冯纶只好把之前讲给张翼的案情推论又十分详尽地给马谡讲了一遍。其中有些无关紧要之处,听得马谡直皱眉头:“冯纶,你说重点即可,不要啰里啰唆的。”冯纶只好三言两语匆忙把话说完,然后十分愧疚地对马谡说道:“府令大人,目前左军营这条线索彻底断掉了。大人,属下当初把话说得太满,现在案件调查不顺利,辜负了大人的栽培。”

“那你是准备撂挑子喽?”马谡不经意间又轻轻挑了一下眉梢。

“不!虽然左军营一行并没有让案情变得明朗,但是弩机身上却仍有诸多疑点可以发掘。属下准备去军械司一趟,去见见弩机坊的主事太史锋大人,请他帮忙鉴别我们手中的弩机和弩箭。属下以为,只要弄清楚了这两起案件中有关弩机的疑点,范府丞在审案时一定能以此做为契机,让案犯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冯纶本来被马谡的问话吓得有些胆怯,可是一说到案子下一步的调查计划,他便恢复如初,灰暗的脸庞上又出现了不服输的神色。

“好。我听范恒说,在相府刺杀案中被我们捉住的那个刺客,已经苏醒过来并且慢慢开始恢复了。我想在三两天之内,我们便能升堂审讯了。到时候,你们范府丞怎么审,能不能审,可完全要看你的了。”

“是,属下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我要你全力以赴!”马谡十分严厉地斥道。这一声断喝,让在场的三人一齐打了个冷战。陈含习惯性地吐了吐舌头,觉得不妥,又赶忙低下头,生怕被马谡看到再惹一顿斥责。原本就对冯纶的升迁不大服气的姚广,心里也悄悄说道:“马谡恩威难测,看来冯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得意地冲冯纶一侧目,心里多少获得了些安慰。

“是,大人。属下必定全力查案,以报大人破格提拔之恩。”冯纶冲马谡一抱拳,脸上的颓废之气果然去了一些。

“冯纶,你不要沮丧,更不必有畏惧之心。试想,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像你之前想得那么简单明了,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呢?”马谡的面色忽然变得平和下来:“何况,对方已经有人落入了我们手中,不管这幕后主使是谁,都会比我们更为被动。我已经按照范恒的法子,先大鱼大肉好好将养这狗贼两天。等到后天午后,再对他进行突然审讯,这狗贼必定会支撑不住,在范恒那几百件刑具面前,把所犯之案如实招来。你的任务,只要依着目下所有的线索挨个去调查走访,多给你们范府丞提供些有关案情的事实就好了。对了,你说你下一步要去军械司?”

冯纶万没料到,这位一贯高高在上的成都令竟还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眼前这个对自己信任有加的马谡,与案发当晚怒斥前北部丞糜亮的马谡,简直判若两人。他不禁心头一热,眼角也有些湿润起来。还有什么能比顶头上司的理解和安慰,更让这个怀才多年而不遇的年轻人感激如斯呢?

冯纶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努力不让自己在陈含和姚广面前显得太过感性。他朗声回禀马谡道:“属下准备去军械司弩机坊去,请弩机坊的主事太史锋和他的副手唐令帮忙鉴定案发现场找到的弩机和弩箭。关于弩机,我尚有许多疑问,或许只有这个大名鼎鼎的‘弩痴’太史锋,才能帮我解开。”

“嗯,军械司那里,你定然还会有一番波折。军械司的主将国舅吴懿,现在把营务完全托付给了他的副将王平管理。而那个王平有些认死理,你们人微言轻,怕是独木难行。这样,我给你出一张成都府的紧急公文,你到军械司时把它交给王平,让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你们。”

马谡如有所思,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我方才听你说左军营的弩机丢在了汉兴阁。恰好今早那一带有百姓报案,说自己家街坊今日巳时不到,突然十分反常地急匆匆收拾了细软,慌慌张张地出城去了。听你这么一说,此人说不定跟丢失的弩机会有关联。这样吧,你们明日再去军械司调查,现在先到汉兴街那里去看看。”

“是,大人。”冯纶恭敬地回答道。

这时门外的铁甲武士张休,已经从外将书房的门打开。他依旧是一幅懒散的样子,可是双目中射出的凶光,却让冯纶感到一阵阴冷。他一刻都不敢耽搁,向马谡道了别,带着陈含和姚广,退着走出了书房。

三人在衙门外牵了马,向汉兴街方向飞奔而去。

不移时,三人就来到汉兴街口。汉兴街得名于诸葛丞相所提出的“北伐中原,兴复汉室”的施政纲领。马谡升任成都令之后,特意将这条街道更名为“汉兴街”,目的就是要让治下的成都百姓时时铭记这条口号,让北伐大业永驻他们的心头。

姚广提议三人暂去街上的汉兴阁吃喝一顿以作午餐。冯纶记挂着案子,心急如焚,决定就在街口小摊贩那里随便买几个粟米团充饥。汉兴街不算太长,三人边走边吃边一路打听,顺着人流钻到了一条小巷子内。巷口处早有几个成都府的差役正在疏散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冯纶挤到差役近前,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和来此的目的。差役们闻听来者乃是冯纶,原本绷着的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其中一个差役主动将三人带到巷子中的一座青砖小院前。这差役用手指了指眼前的小院,笑眯眯地对冯纶说道:“冯部丞,那个收拾了细软仓皇逃走的可疑之人之前就住在这个小院儿里。咱们成都府的人已经封锁了现场,大伙儿现在都在里边候着大人您来处置呢。”

“好,你快带我进去看看。”冯纶急切地说道。

差役高声喝散了围在院门前看热闹的人群,轻轻推开木门,将冯纶三人请到院落之中。院子里只有三四个穿着成都府字样号衣的差役,他们团团围在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老人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事情的经过。见有人走进,这几个差役便停下来,疑惑地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冯纶。引路的这个差役忙快走几步抢到冯纶之前,对这几人说道:“几位,看看谁来了?这位就是咱们新任北部丞冯纶冯大人。他奉了府令大人命令,来这里主持调查这个案子。这下咱们可不怕破不了案了。您说是吧,冯大人。”这差役用讨好的语气向几位同僚介绍着冯纶。那些差役们都听说过冯纶名号,当得知眼前这人就是马谡破格重用的新任北部丞后,都抛下老人慌忙凑过来,向冯纶请安。冯纶摆摆手,向众人道声“几位辛苦”,便径直走到那老人身旁。姚广见这些一贯跋扈的总衙差役们一个个十足谄媚的样子,觉得十分解气,洋洋得意地跟在冯纶后面,连正眼都不瞧他们一下。

“老丈,我是暂理北部丞冯纶。敢问,就是你报的案子吗?”冯纶微笑着询问老者,尽量显得平易近人一些。

“回大人的话,就是小人报的案。”部丞一职虽然是蜀汉官僚序列中的末位,可毕竟也是一方父母。那老者平日里见到几个普通差役都诚惶诚恐,何谈部丞这样的官员?因此虽然冯纶的语气十分和善,可是老人对他似乎仍是十分畏惧。

“老丈不必惊慌,你且将整件事情详细地对我说一遍。”

“回禀大人,我这邻居,平日里就神神秘秘的。他既不像街坊邻居一样做些小买卖,也不见在衙门里当什么差事,可是日子却过得是衣食无忧。我们见他长得凶悍,也不敢多问。直到今儿个上午,他突然慌慌张张地从外面回来,进到屋里就翻箱倒柜的。我觉得事出蹊跷,就大着胆子躲在篱笆墙后向这边张望,不一会就见他背着一个小包袱从屋里出来,也顾不得锁门,就径直出门往北去了。那个包袱虽然不大,但是明显沉甸甸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包金器铜钱。我们几个邻居怕惹上什么是非,便合起伙来,到他屋里去看。结果发现里面已经乱作一团,连水缸都倒在地上,碎了一地。我们不敢怠慢,便向成都府报了案。大人,小民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您明察。”说罢,老人弯腰就要向冯纶下跪,冯纶赶紧把他搀住了。

“那么老丈,这屋里平时就他一个人住么?”冯纶问道。

“是啊,每日里只见他一个人进出,而且作息很不规律。有的时候一整天见不到人影,有的时候赶在宵禁前最后一刻才匆匆回来。”老丈的声音里隐隐有些颤音,他懊恼自己没有一早就把这些情况说给官府听。现在出了事儿才匆忙汇报,不知会不会有连坐之罪。

“老丈,你先在此休息,等我进屋中亲自探查一番。陈含、姚广,走,随我进去看看。”冯纶松开搀着老者的双手,向他略一点头,然后一个箭步跨进了里屋。陈含和姚广也跟着进入屋中。

这座房屋并不很大,堂屋大概只有几尺见方。堂屋左边是一间卧房,榻上的被褥被翻得乱七八糟。堂屋右手边是一间灶房,灶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地上到处都是水缸的碎片和浮着细土的水流。

“看来这人很长时间不起灶了,跟你我一样,是个单身的粗汉子。”陈含笑着打趣道。

“你们来看这里!”刚迈进卧房的冯纶突然大声地招呼二人。

陈含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跃进了卧房。姚广“刷”地一声拔出了腰刀,也十分警惕地跟了进去。却看见卧房地面当中,被挖出了一个一尺来深的大土坑,冯纶正蹲在土坑之前,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的光彩。

“莫非,这就是他用来藏钱的地方?”陈含想起方才老人说这人逃跑的时候,好像背着一袋子钱。

“我看八成是。”姚广收起了腰刀,附和道。

“伯贤,这里紧邻汉兴阁,这个人又有如此多的可疑之处。说不定他便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个汉兴阁惯盗啊。”陈含握住冯纶的肩膀,激动地说道。

“或许,还不仅仅如此。看来,我们走大运了。”冯纶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卷起衣袖,弯下腰,将手伸到土坑的一个角落里。他用力扫开最上层的泥土和碎石,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土坑中捡出一块泛着金属光泽的小铜牌来。陈含好奇地扫一眼铜牌,只见其上刻写着七个清晰的隶书大字:“ 成都左军营用弩”。

“君平,你快去吩咐外面的差役,要他们立刻按照老丈的描述对嫌犯进行画像。然后再差人飞马报给府令大人,请求在大汉全境内通缉此人。”

冯纶紧握着铜牌,缓缓地从地上站起。他的目光穿过堂屋,望向小院。此时夕阳西下,橘黄色的落日余辉正和暖地洒在眼前这片土地上,在寒风刺骨的冬月里,给人以无限希望。


下一节:(24)——第一章第四节 暗藏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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