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宣布降息。
看到这里的时候,有人打来电话租房。
凌晨三点半。一年前在市中心的居民楼四层租了一间屋子,两室一厅。金融危机期间,房租对我来说是个问题。
她站在门口,头发很短,围一根宝蓝色的围巾。许是太困,她不说话,只是点头。
这个北方的小城在海边,夏天的时候我就在窗边看股票和外汇的大盘,海风吹进屋里用从开着的门穿到厨房,然后离开。
新买的茶叶泡了一杯,放在电脑前面,我再次彻底失眠,所幸周末。
街上开始有声音,早起的环卫工,上学的女孩,穿着廉价西装的毕业生。
有时候我买两人份的海鲜烧烤和她一起吃,一个人喝两杯扎啤,喝了酒会睡得着。她不多说话,也不戒备,吃很多还是清瘦。吃完她会收拾掉桌上的塑料袋和竹签,泡一壶果茶。喝茶的时候她会温和,笑,话也多一些。
在附近的写字楼里,朝九晚五。她开始做一份文职,并且总是比我提前二十分钟到家。
我的失眠愈发严重,窗外的引擎声渐渐稀少,灯光穿透窗帘,模糊地映在腻子天花板上,也变得安静。医生说如果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下去,我应该去做个详细的检查,可是如果确诊,写在档案里终究是会有些影响的。
她从房间里出来,去洗手间洗澡。三点半。
我走到客厅里拿了火机和抽屉里的半盒烟,打开电视。
她的内衣放在沙发靠背上,随意又诱惑。
开门的时候,水汽从远处蔓延到我的后背,合着洗发露的味道,她走出来,麻利地擦着头发换下拖鞋,像是出水的鱼,新鲜活脱。来自陌生女子的皮肤和温度在客厅里流动,一个人住了许久,这样的感觉像是一种侵犯,但是因为陌生,所以安全而且美好。
她坐在我旁边,直接地看着我。
失眠?
有时候。
她拿起一支烟,我拿出打火机,她直接把烟伸过来,不懂得俯身去点。火光下我看到她的苍白的手指和嘴唇,头发碰到我的手指,水慢慢蒸发。白烟直直地往上,微微摇曳,像是溶解在水中的白色颜料。长长的烟灰掉在她的牛仔裤上。房东嘱咐小心看护的老式机械钟开始报时。
这种失眠多久了?
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学生的时候就有的,习惯了。
做梦吗?
不。
我带着大包的安定片回家。
她给我看她的画。裸体素描,同一个女人,短发,纤瘦,锁骨如刻。蜷缩或者舞蹈,性感却不浪荡。
她开始频繁地早起洗澡,凌晨三点半的时候。
我们说话,抽烟。
我们晚上去海边散步。
她笑,在海风中伸开手臂,在暮色中奔跑。莫名的感动,我们拥抱亲吻,在风中大口喘息。我从未这样地坚定,爱从来都应该伴随着无法忍受的疼痛,可我爱她,盲目虚无。
房东在25号的时候按时来收房租,然后去检查那个老钟。
她不在家?
在次卧。
他打量四周,看着她的房间,一脸惊讶。我也惊讶他知道她。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我正准备吃安定片然后试着睡一会。
她站在门口,头发很短,围一根宝蓝色的围巾。
我忽然想起来。
我们做爱,争吵。我把她的画撕掉,肆意践踏她的梦想。我的多疑和自私。我脆弱不堪一击的自信和骄傲。
那天我把她关在门外。
我比任何人都爱她。
做梦吗?
不。
有什么别的感觉吗?
有幻觉。
出门右拐陈医生办公室,带上你的病历本。
作者:罗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