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关于橘猫的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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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是猫。
我是一只橘猫。我没有什么惊为天人的猫设。
妈妈说：“你一定会成为深得主人宠爱的网红猫的。”
她说的没错。据我妈妈说，我是难得的中分。是猫里面颜值最高的一种，我的“外套”又分布对称，像复古西装一样。我天生就不是平庸之猫。
不像我的哥哥，他长得像只女猫。他的“刘海”居然是歪的，全身的橘斑也像撒牛奶一样，毫无规律可言，“路猫”一只。
我和哥哥经常打架。他总是抢我的妙鲜包。那明明是领养人给我倒的。每一次哥哥总是欺身一跃，占据饭碗，让人没有破绽可钻。
今天，哥哥抢完我的妙鲜包，正在悠闲地舔嘴唇。
我走过去。
“喂，有意中男没有啊？娘娘猫？”
“没有呢。”
“我这样挑衅你你就不生气吗？”
“劳资男女通吃。无论男猫女猫，都是我的滴-----下之猫。”
“你们两个乳毛未干，不准说这种没廉耻的话！记住，我们是猫，不是什么其他下贱的生物！”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们背后，喵的一声拍了我们一人一爪。
“我已经是大猫了！”我愤愤不平。
“你这么没教养当心没有人类愿意领养你！”妈妈一跃，走了。
“你长得这么堪忧，一定没人愿意领养你。到时候本大爷在lofter里面喝着猫薄荷羊奶的时候，可别羡慕我。”
“你这么自信，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秘密？”
“说是秘密，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密。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知道了的。”
“什么？什么秘密？”
“你鼻子旁边有一颗‘鼻。涕。痣’。”
五雷轰顶。“鼻涕痣”！传说中猫咪美貌最大杀器！足矣让一只完美程度的网红猫苗子一下堕落到无人问津的一般“路猫”！
“在哪？！在哪边？！”
“在右边。”
不！！！我的网红猫生规划！我的未来！我的前途！我从小到大建立起的，对自己的自我认知，这一切都瞬间分崩离析。
趁着我在地上崩溃打滚，瞳孔放大的当口，哥哥悠然自得的漫步过去。
“也叫你杀杀威风。省的整天都在那舔毛。要知道想要混的好，光靠一张脸是不够的。”
哥哥迈着得意的步伐走了。
“我......该怎么办？”
等等，说不定是那家伙在骗我的呢。他嫉妒劳资的盛世美颜，像通过骗我脸上有痣来打击我的猫自尊心。不行，我一定得弄清楚。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看到自己的？
顺带一提，我们是被领养人救助的流浪猫。妈妈怀孕的时候，被那位好心的女士收留了，但她老公对猫毛过敏，所以她不能长期养我们，等到我们满两个月了，就会被人领养走。所以妈妈等我们一出生就在教我们各种可以得到人类垂青的经验和功夫，她管这叫：生存手段。
我们住在地下室里。领养人每天会给我们送吃送水。我们吃穿不缺。
但是这里太暗了。要从水碗里看到自己的影像几乎不可能。
“喂，自恋狂，爱上自己的倒影了吗？”我正对着水碗挤眉弄眼，拼命想看清自己嘴上有没有痣的时候，哥哥正好经过。
“关你什么事。你要是往碗里看看，也得没的什么可以自恋的。”
“欧漏，我被鼻涕痣给挖苦了呢。呵呵呵。”哥哥拿爪子掩住嘴笑笑，迈着矫健的步子跳到了某个角落里。
他这样一说我更来气，必须要搞清楚！省的这个家伙整天拿这件事情来出息我。现在我连吵架都占下风了。若是这厮其实是骗我的，让我像个白痴一样吃了这么久的瘪，岂能忍？！
我也不能去问其他的弟妹。万一哥哥这家伙把他们都买通了怎么办。妈妈肯定会安慰我。也不会说实话。不行，我一定得知道。
妈妈毕竟是经验丰富的人，说不定她会有什么方法的呢。
我要想办法从她那套出来。
“你是一只天资独具的小猫，”妈妈说，“我一点也不担心你的前途。”
机会来了。
“妈妈，一只猫怎么才能知道自己的长相呢？”
“你是一只猫，你不需要关心那些。那是人才关心的事情。”
“你一直说我可爱，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多可爱。”
“你的可爱，只要供人类看着就行了。你不需要看到自己。”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有一样人类的东西，叫镜子。”
“可以让我看到自己的样子？”
“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很多猫第一次看的时候以为那是别的猫，对着镜子张牙舞爪。”
“哪里才能找到这种镜子？”
“人类的家里。每个人类的家里都有。人类是离不开这种东西的。你只要被人类领养走了，就能见到。”
可是如果我有鼻涕痣，就不会被领养走了，那我就见不到了。我必须知道我有没有！
“好好做猫，会过上很好的生活。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只猫咪，关心生存以外的东西，是很危险的。”
镜子。我无视了妈妈说的剩下的话。镜子，那么领养人女士家里一定也有镜子。
“喂，你发什么呆呢？”哥哥漫不经心的抬起头。
现在是午后，我们刚吃完午餐，弟妹们都睡着了，哥哥在舔爪子，而我在苦思冥想怎么才能进到领养人女士家里照到镜子。
“这个地方呆的我难受。”
“还有10天我们才满两个月。到时候就不用看见你这张苦瓜脸了。”
“我已经等不了10天了。我闷得慌。”
哥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悠悠的说到：
“你可不要动什么歪脑筋。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再过10天就万事大吉了。否则，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的事情我自己管得好，不需您老费心。”
“只是尽长辈的义务。”哥哥伸开四条腿，“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有主意了。
领养人女士是一个和气的中年妇女。但她总是看上去很疲惫的一副样子。据说她之前也救助过其他的猫，但是她丈夫不同意。所以救助我们并没有告诉她丈夫。门打开了，一束光照了进来。领养人把一个大袋子放在了地上。
“宝贝们，吃饭了！”她从袋子中拉出盛猫粮的塑料袋，和一瓶矿泉水。
房间里立刻喵声一片。弟妹们的叫声此起彼伏，从房间的各个角落一拥而上，朝食碗边聚集。哥哥也打着呼噜，还朝着领养人抛媚眼。这时，他看到了我。我躲在门后。哥哥的眼神有点黑暗。他盯着我一段时间，而我回应了他。领养人走到了食碗边。
我最后看了哥哥一眼，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我迅速的跑到领养人的布袋前，跳了进去。
一段叮叮咚咚的喂食后，我听到领养人的脚步声走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疲惫，根本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同。
外面的阳光照的我刺眼。但是我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跟着她就能照到镜子了。袋子一晃一晃的，我探出头。
她突然停下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走了？领养人把包袱藏到了背后。
“你在这里干嘛？！”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下来转转。”领养人答道。糟糕，这应该是她的丈夫。
“我找了你半天了，我的午饭呢？！”
“做好了放在灶台上了。”
“走吧，饿死我了，赶快回家！”
她又走了起来。
“阿嚏！”他们又停下来了。
“怎么搞的？！”男人说道，“阿嚏，怎么回事，这附近有猫吗？”
“院里的流浪猫吧？”
“阿嚏，真滴--------的，怎么回事？！只有有猫我才会这样”
“应该是附近的野猫吧。我们快点回去吧。”
“等一下！你背后是什么？！”
“没有什么。”
“让我来看看。”
布袋被猛烈的向一个放向拉了一下，我又跌回了袋里。袋子突然被猛地扒开了。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后勃颈。
“这是什么？！”
“我！怎么会在这？！”
“说！这是则么搞的？！”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
“你明知道我对猫过敏，还偷偷地把这种东西带回家？！”
“我不知道它怎么进来的？！”
“这又是什么？！猫粮袋子？！”
“这个......这个是我准备喂院里的流浪猫的！”
“顺便再带回来一只？！等到我过敏死了，你就可以和他们过日子了是吧？！”
“不是的！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小畜生！”男人把我拎高了。
结果我本能的挣扎起来。我从他脸的高度扑通一声掉到了地面。我摔得四脚朝天。但是我顾不得这么多了。男人一脚向我踢过来。
“滚！”
我趔趔趄趄，什么也顾不得，四脚打滑地朝前跑去。身后男人的咒骂逐渐模糊起来，我歪歪斜斜的一路狂奔。外面的地面很粗糙，砾石很扎脚，但我根本顾不上，我就这样没命一样的向前冲。一路上遇见了几个小孩。他们站在路上大声地叫着“小猫咪！小猫咪！”我斜趔着躲开他们。我不知道自己哪往那跑，只是没命飞奔。拐角处的一个女孩看到我尖叫着，我从她两脚之间钻过，继续跑。我钻出了小区大门。外面的人更多了。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和这么多双脚。他们的气场吓得我魂不守舍，有好几次差点被人踩到。我左躲右闪，试图在他们中间寻求一条出路。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我什么都没想，猛一个转弯，钻了进去。那是一条小巷里。我夹着尾巴，在一堆垃圾里面躲了起来。
怎么办，已经回不去了。我丝毫不记得出来的路，更别提回到家去。现在是11月，外面很冷。我在纸箱的夹缝中间缩起了身子。这个地方散发着一股霉味，但是和地下室不同，其中还夹杂了其他很多难闻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我不知道我在哪。我对这个地方一丁点也不熟悉。
待心神稍定，我收起尾巴，呼吸还很急促。现在怎么办？我小心的从纸箱缝里面探出头。
这里一片狼藉，曲曲折折的巷子向深处延伸开去。路旁都是棚子，锈迹斑斑，两侧是人家院子的栅栏，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别人不用的东西都堆积到了这里。纸箱，轮胎，从别家阳台上掉下来的破洞的衣服，还有几只看上去已经好几年没清理的大垃圾桶。地上有一滩滩积水，是可疑的褐色。
眼前只有一条路。也许如果我沿着这个巷子走，可以走到对面。
我从纸箱缝隙里面钻了出来，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地上的水潭向前走去。好死不死，这时天上下起了雨。11月的雨水很冷，雨点滴滴沥沥的砸了下来，在我周围噼里啪啦，水花一片。气温瞬间变得更低了。我全身的毛立刻被这从天而降的雨水淋了个湿透，狼狈的耷拉了下来，贴着我的身子；雨水打在水潭里，溅起的褐色的水花沾宰了我身上，我白色的部分已经全部变成了脏兮兮的褐色。地上的积水和水潭里的脏水流到了一块，已经没必要再躲避。我的四只脚爪沾满了污泥，某种颗粒物在脚趾中间，让人不寒而栗。我狠狠的打了一个寒战。
就在这时，我的眼睛被前面一个明亮的东西闪了一下。那个东西在雨水里闪着晶莹的水光。云缝里的太阳露出的唯一一缕阳光反射在那东西上面，又照在我的眼里。我被吸引了，我走了过去。
差点被吓了一跳。闪亮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平面。可是等我走近了以后，里面却突然跳出了另一个不明生物的身影。那影子被割裂成好多小碎块，每一块都有眼睛，气势汹汹的靠近过来。
我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弓起身子，竖起尾巴，湿漉漉的毛发没法炸开，贴在像一根枯树枝一样的尾巴上。之后我反应过来了。对面的生物和我步伐同步，也如法炮制，弓起了好多个身子，每一个身子都竖起了湿漉漉的尾巴。
原来那个是我。
“这大概就是镜子吧。”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我凑了过去。我的心之前被吓得半死，现在又被凉水浇透，却还隐藏了一丝希望。也许我在某一件事上还能走运一回。也许这脱离了正轨的一天还能有一件如意的事。
那面镜子，不，应该叫做镜子的碎片，靠在发霉的木栅栏旁边，已经污迹斑斑。镜子中间有一道大大的裂痕，其他地方像蜘蛛网一样碎成好多片，又有好多片不知去向，有的地方还生了锈形成了点点黑色。我凑近了脸。仔细端详碎片中的倒影。
橘白相间，中分，帅气的皮毛，虽然已经被淋的狼狈不堪。黄色的眼睛。
然后，不，那不是污点，我反复左右缓缓移动着脑袋，想要看清楚。在每一片镜子的倒影中，都有着同一样东西。
鼻涕痣。
我沮丧地倒在镜子旁边。哥哥是对的。
我彻底的沮丧了，不知所措。不知道这条巷子有多长，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家。心酸的感觉随着凉意逐渐钻进了我的身体。我想念妈妈。
但是她肯定不会来找我。
“适者生存，”妈妈说过，“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们猫咪要顺其自然。”
因为这个原因，她肯定不会来找我。
“你一定能过得很好的，我相信你。”
或者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会来的呢？
我甚至有点想念哥哥了。他的以往尖酸刻薄，现在却蒙上了一层安稳与温馨的气息，如果我还能再回到那个地下室该多好！
这就是我第一次照镜子的经历。
“唉。”我趴在潮湿阴冷的巷子里吐出一口凉气，疲惫的转过头，看着破镜子里自己的鼻涕痣。
突然，我发现了什么。镜子里有另外一双闪着亮光的眼睛。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