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终南山的路上
天色渐亮,暮色渐沉
他不知终南山的鸟儿们
四季里只睡了这一夜
——张小尹《终南山》
古巴比伦王朝在公元前1595年覆灭,至今杳无踪迹。
作为一座失落的帝国,它曾有过繁华,也最终走向失落。
戴城又何尝不是,它曾是一座繁华的大工厂,后来随着时代消失殆尽。
在《少年巴比伦》中,“巴比伦”最简单的解释就是:堕落的繁华。
所谓少年巴比伦,莫非就是每个人都曾经历过却最终消失的少年时光。
只是,戴城不是城。
戴城,是90年代的中国。
那个时候的路小路不知道,大烟囱有一天会轰然倒下;那个时候的白蓝不知道,未来会出现在职研究生这样的可能;那个时候的戴城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向灭亡,一如从前的巴比伦。而那个时候,我还在娘胎,或许更早。
站在时代的交接口,谁又不是大潮中的小鱼小虾。少有人是少数人,站在时代的风口,引领下一个时代潮流,把新世界翻个天覆个地;大多人是那个大多数,不懂风口,看不见潮流,甚至,像路小路一样,没有理想,以为做个钳工电工换个灯泡就能在戴城过个一辈子。
他以为自己会像大多戴城人一样,在这座工厂老去,却也在这座城市腐烂。
路小路说,在他20岁那年,他浑浑噩噩度过着没有理想的青春,他对此竟然一点也不悲观,只是觉得时间无比地漫长。
我甚至有点羡慕路小路的生活,可以整天无所事事,过着一眼望到头的生活;而我却要在我不到20岁的年纪里,为了自己触手可及而又遥远未知的未来碌碌。
我不羡慕路小路能每天泡女人,我却眼红他收工后的车行时光。
想来我不属于那个时代,终究不明白没有理想和时间漫长是什么感觉。我也无法想象,戴城的人是如何把一座城生生活成了一座囚。
戴城就像一座监狱,监狱的围墙隔绝了青年的理想与现实。
不过转念想来,这大抵就是宿命了罢!不是上天安排的那个“命”,而是时代造就的那个“命”。
路小路的爸爸跟师傅,无疑就是这样的命里的最后一环。
身处这样一个山雨欲来的特殊时代,待上一辈人虚无激情的硝烟散尽,他们就只剩下了苟活。
生活是戴城数年来的套路,高中完了进工厂,努力读书上职大,职大毕业坐科室,一成不变,却又固定地让人安心。
可是,路小路遇到了白蓝。她说她叫白蓝,白色的白,蓝色的蓝。
白蓝游走在厂区这个男性社区中,有如一支淤泥之中的白莲。她就像很多人庸常生活里的一道光,点亮了路小路在工厂里的灰暗人生。
路小路爱上白蓝,无非厚非。年轻的心,就这样山雨欲来。用路小路的话来讲,白蓝是他人生中最香甜最腐烂的部分。
正如影片的最后在张楚的《姐姐》中结束一样,“只是想人要孤单容易尴尬,面对我前面的人群,我得穿过而且潇洒……”
路小路仍旧看不到头地在化工厂三班倒,而白蓝要到上海念书,去追求更远大的未来。
什么空中花园,什么巴别塔,都是骗人的。
未来只有废墟,没有城堡。你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你想怎么样?
你能怎么样。
“那一瞬间,我与这条野狗心意相通,它在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对它说,老子就是要打死你。后来我觉得,它问了我一个更深奥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活着?’我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由一条疯狗向我提出,也不知道究竟谁得了狂犬病。我扔下钢管,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着,如此荒谬的,在这个世界上跑过来跑过去。”《少年巴比伦》的结尾这样说。
戴城依旧,路小路在那戴城跑来跑去;
世界依旧,我们在这世界,跑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