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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爱在失忆的日子（51）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热气腾腾的包子是妈妈亲手包的，皮薄馅多。这些天，顾羽早上可以吃四个这样的包子，再加一碗稀饭。可是今天她免强吃完两个包子，已经觉得很饱了。
美味的红豆稀饭，凉在那里已经起了皮。一家人都吃饱下桌了，顾羽却用筷子戳着碗里已经冷了的稀饭，无心下咽。妈妈端走冷的，又给她舀来一碗热的，催促她快点吃完。顾羽将筷子插进碗里，研墨式的，一个动作的重复搅动着。五分钟过去，碗里的稀饭还是没有咽下一口。
顾羽心事重重，两眼无神。妈妈过来收拾碗筷，望着她那一幅丢了魂的样子，不知她又中了什么邪。妈妈问顾羽哪里不舒服，她也不出声，继续发呆。嫂子知道她昨天晚上说的话起了效应，她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妈，今天我带顾羽去检查一下身体，刚好这两天我的腰也很疼，我顺便去医院看看到底是咋回事。"玉玲将顾羽面前那碗搅成浆糊一样的红豆稀饭端回洗碗台上，让妈妈收拾。
顾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嫂子半扶半推，送回了她的房间。
"快换衣服，打扮漂亮点，带你去看东鹏。"玉玲说着，便从柜子里帮顾羽选衣服。
"我不去，我现在以什么身份去看他？他病了去找医生看嘛，我去了又能咋样。"顾羽坐在床边，并没有要脱下睡衣的意思。
"就凭他是你肚里孩子的爸爸，你就应该去看看他，万一他要是真的死了呢，恐怕孩子长大了都不会原谅你。"玉玲关好房门，示意顾羽抓紧时间。
"是他不要我了，我还硬要往他身上贴，我咋这么贱呢？"顾羽忧怨又气恼。
"这都是误会，在他病死之前，你也得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出不来，你又不去见他，你想让他死不瞑目吗？"玉玲说着，叹了口气。
"好了，你出去吧，在外面等我二十分钟。"顾羽脱下睡衣，换上背带裙，外面套了件风衣。她想试着扣上风衣的纽扣，但肚子已圆的没办法扣上，只好敞着。
既然是去看他，就得给他买点东西。顾羽在在心里琢磨着，应该买点什么东西带给程东鹏。听说他已病的不轻了，那就得买点有营养的，又好下咽的东西吧。
顾羽去小吃街买了两斤凉拌牛肉，二十根油条，一大串香蕉。她想着程东鹏以前倒是挺爱喝牛奶的，罐装的牛奶又怕不给带进去。她又去超市买了两包奶粉。在选奶粉的时候，旁边也有个孕妇。老公帮她背着包包，还寸步不离的扶着她。顾羽低着头，不敢多看他们一眼，怕偷窥了别人的幸福，会更加难过。
顾羽挺着个笨重的身子，提着一大袋东西去看那个负心汉，悲凉和心酸，不知该向谁去诉说。超市里正播放着伤感的音乐，明明走不快，可是顾羽偏想走快点，她担心眼泪水会当众滚落出来。
一钻进嫂子的车里，顾羽的眼泪已河水泛滥般奔涌而出。她明明是不爱程东鹏的，她从来不把他放在心上的，以后也不愿再多想起他。可是为什么，一走过和他来过的地方，又要哭呢？
顾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如果程东鹏是在边疆当兵，她就是多么辛苦，也无妨。那是去看英雄，起码心里是甜美的。可现在，她是去看一个想和她撇清关系的罪犯。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恨又可怜。
顾羽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她太困了。昨天晩上，她一直睁着眼睛胡思乱想。她不想再和程东鹏有任何瓜葛，她只想安静地生完孩子，然后找份工作，平静地生活。可是嫂子为什么又要带来程东鹏的消息，她不知道嫂子居心何在。嫂子平常是多么的善解人意，现在又为何偏要来搅乱她的平静，戳痛她的心。
到了看守所门口，嫂子叫醒顾羽。顾羽揉着肿胀的眼睛，望着那威严又冰冷的大门，有些惶惑和胆怯。这里她已是第二次过来，却一点也不感到熟悉，也没有上次那种冲动和激动的莽劲。
顾羽也并不想急切地见到程东鹏，怕他嫌弃她来得多余，怕他说出一些刺耳又伤人的话语。程东鹏的处境是很可怜，可顾羽觉得，她现在比他活的还要卑微。
嫂子说她在门口等着，她让顾羽抓紧时间快点进去。顾羽下了车，冷风吹得她的眼角有点疼，脑子里顾虑太多，为难的寸步难行。她定定地站了很久，却迈不开腿。该怎么办呢？顾羽在心里恨起嫂子来，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受罪。
手里的东西很沉重；双腿像灌了铅般的沉重；腰身也像驼了块石头一样沉重；心情更是无法形容的沉重。顾羽混混沌的，被这些沉重压得呼吸困难。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进去的。还是上次那个狱警接待了顾羽。他用惊奇而同情的目光打量着顾羽，指了指凳子，示意她先坐下。
狱警传唤程东鹏出来，说是他媳妇来看他。程东鹏一愣，以为是狱警喊错了名字。以前曾经数次听过别人这样被传唤出去，他羡慕又难过。他也曾经在梦里幻觉过这样的场景，可是醒来后就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
程东鹏还木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知是谁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他顺势向前趔趄了两步。狱警又大声叫了他两声。程东程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狱警没有叫错名字，他也没有听错。
程东鹏激动又紧张，他想不到顾羽还会再来看他。这个让他恨了许多个日子，又想了许多个夜晚的女人，现在居然来看他了。想起顾羽，想起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蠢话，又傻又招人恨，他又惭愧的无地自容。
知道顾羽在那里等他，程东鹏双肩震颤着。他感到全身的血液，像解冻的冰川，欢快地流淌着，幸福漫过每个细小的神经，逐渐向每一寸皮肤扩散。他的全身顿时热乎起来，连眼眶都热的发烫，心也从胸口里想要蹦飞出来。
程东鹏只恨这过道太长，他真想一步就跨到顾羽身边。终于他看见顾羽了。程东鹏幸福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顾羽的头发已剪短了，她的脸比以前圆了些，她还是那么可爱。她不出声，那种安静的样子，也是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动人。
程东鹏张开口，想说句好听的话，可是舌头却像被什么绞住了。他干咽了几口唾沫，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他的心中燃着一团火，急的胸口一起一伏。他像一个沉默的快要爆发的火山，只等爱火一喷而出，让爱的岩浆无声地流向顾羽。告诉她，他其实有多爱她。
顾羽也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用柔情似水的眼晴望着他。温柔的、难过的、忧郁的、委屈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囗。他们就这样互相对望着，像两块沉默的石头。
程东鹏将视线移到顾羽那隆起的腹部，他幸福地快喘不过气来。一想到那里有一个小生命，那是他的孩子。他又高兴又难过。高兴他竟然也要做爸爸了，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呀，多么振奋人心，又多么让人向往明天呀！可是这种想得到，却又触摸不到痛苦，再一次深深地将他抛进了万丈深渊。
他怎么才能拥抱到顾羽那柔软的身体呢？只有在梦里，在无尽的向往里。太折磨人了。这四方的牢房，无情地切割了他的爱。世上最痛苦的事也莫过于此吧！
"天凉了，你穿得这么少，不冷吗？"程东鹏望着顾羽那单薄的风衣，心疼和难受，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你怎么了，生了什么病？"顾羽打量着程东鹏那剃得光光的脑袋，又难过又好笑。
程东鹏剃成光头的样子，竟然是这么的违和。像他的性格，沉稳内向，却又古怪狂傲，违和的让人讨厌。程东鹏的脸比以前消瘦和白皙了一些，眼神却比以前柔善了许多。
"呃……肠胃不好，全身无力。"程东鹏虽然很木讷，但他很快明白顾羽不会平白无故的来看他。
"我买了些奶粉给你，你用开水冲泡着喝。"顾羽的腰有点酸，换了个姿势，挺了挺身子。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什么时侯生啊？"程东鹏刚问完这句话就又后悔了，他怕顾羽多心。既然是自己的孩子，也就是订婚那天晚上的事。预产期不问也可以推算出来。可他是真的不会推算，现在也是出于真心想要关心她。
如果是在外面，他一定要百般呵护她，疼爱她。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到。顾羽宽容而仁慈，而他狭隘又自私。想到这些，程东鹏痛苦的不能原谅自己。可是时间太短，他越急，越不能完整而清楚的表达他对她的爱。
"大概在新历的一月。我好怕，怕我会在生孩子的时候死掉。"顾羽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不会的，你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出来，好吗？答应我，等我。"程东鹏哭了，用可怜又祈求的眼神望着顾羽。
顾羽也哭了，她像个孩子一样，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在这种严肃的场合，本不应该这么肆无忌惮的哭泣。可是，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压抑了太久的痛苦；武装了太久的坚强；狠心做过的决别。只在程东鹏一句肯求中，就已溃败柔软了，碎成一地的悲伤。他的话，像把弹簧刀，刀刃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一语弹出，就已刺中了顾羽的心肺。
时间到了，程东鹏被迫离开了顾羽的视线。他多么希望顾羽点头，给他一个想要的答复。可是顾羽只是一个劲地哭泣，哭得他心都碎了，哭得他身心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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