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驴得水》——我们都躲不掉人生中的那一枪

看完电影,走在马路上,看尘土飞扬,雾霾遮天,我对勇贤说:你觉得一曼死了没?她说:我宁愿她死了。可是,那时,我心里却想的是:我宁愿一曼可以活下来,活在那片野花地中,活在那个灯火通明的夜晚中,活在大蒜皮变幻的雪花中,并且带着那一脸单纯的微笑。因为我极其不愿美好的事物逝去,不愿浪漫自由被束缚,就像我喜欢穿混搭风的衣服,松松垮垮,放浪不羁。

但好花不常在,好景不长开——我们都躲不掉人生中的这一枪,无论是他人给的,还是自己给的。但我想好好地活着,活的好好的,活的自由自在。这是我看完电影后的第一个想法,带着一声叹息。影片最后的那一枪,砰的一声,把我吓到了。它来的太突然,又合情合理,让人觉得生活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猝不及防,给你一枪!

(一)从衣服来谈谈为什么

一曼打扮的如此艳异

衣服是一种语言,是表达人生的一种袖珍戏剧;

我们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里;

人生最可爱的当儿便在那一撒手罢?

——张爱玲《更衣记》

在一个连吃水都很困难的山沟里,一曼绝对是一个曼妙的存在。她穿着与地域不符合的旗袍,尤其是高开叉的旗袍, 身材凹凸有致,整体性感撩人。

这身衣服,再配上卷曲的头发,新异的打扮,让人觉得一曼是一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极其浪漫的女性。但“时装的日新月异并不一定表现活泼的精神与新颖的思想。恰巧相反。它可以代表呆滞;由于其他活动范围内的失败,所有的创造力都流入衣服的区域里去。在政治混乱期间,人们没有能力改良他们的生活情形。他们只能够创造他们贴身的环境——那就是衣服。”顿时,觉得一曼的处境极其悲凉。

他们生活的年代,正是政治混乱的时代,战争导致学校的搬迁,知识分子的颠沛流离,救世济国的人生理想破灭。他们不得已走到偏僻的山间,逃避战乱的纷扰,坚守自身的理想。 只不过这份理想在时代的潮流中显得如此的荒诞可笑,可悲可怜。一曼也不例外。从影片末尾的彩蛋来看,一曼以前也是孙校长的门生,她也是一个新型的知识女性。后来她却成了别人眼中的“臭婊子”和“过街老鼠”,联合他们所处的时代,这里面的曲折无奈可想而知。

一曼喜欢穿高开叉的旗袍,素气雅致,她要的是美,是自由,是浪漫,是理想。在那个时代,她可以改变什么呢?她只能改变自己。她对裴魁山说:我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没人管我的地方,求你也别管我了。

张爱玲在《更衣记》的末尾写到:秋凉的薄暮,小菜场上收了摊子,满地的鱼腥和青白色的芦粟的皮与渣。一个小孩骑了自行车冲过来,卖弄本领,大叫一声,放松了扶手,摇摆着,轻倩地掠过。在这一刹那,满街的人都充满了不可理喻的景仰之心。人生最可爱的当儿便在那一撒手罢?

记得《孔雀》里的姐姐骑着自行车,后面拖着一个自制的降落伞,在街上 骑自行车,企图飞起来,她撒手的一瞬间简直美翻了。可是她的梦却被母亲当街打碎。最后的姐姐,已经将心中的棱角磨平藏起来了。她的反抗,没有结果,她依然心存浪漫的向往,当最后路过动物园的孔雀时,孔雀没有开屏,她对女儿说:爸爸的家乡满山都是孔雀......


一曼呢,一曼的生活,最可爱的莫过于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想着大蒜皮变成的雪花,而这些就是她的人生中那一个撒手的一瞬。她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不要受束缚,她想做自己。可是,很难。自古社会舆论,道德枷锁都是时代专制的帮凶。她疯掉了,在野地里逍遥地采花,但这种生活不会长久,所以要解脱,宁愿死也不要束缚。一曼就是这样 。

一曼最后是死了吗?影片没有给结局。你说一曼死了,她就是死了,那是一种不妥协,一种解脱;你说她终于可以疯着的快乐的活着了,她只是不小心让枪走火了,也可以。

虽然生活那么无奈,荒诞,但我还是希望她可以快乐的活下去。

有一次,和某一师哥谈话,他说,他有着更深的绝望,这是因为他对生活有着深沉的热爱。看似相悖,却实在有理。 若最后,她是拿枪崩了自己,这也是源于她对生活的爱。爱的越多,伤的越重。她内心的承受,已经很重了,她所小心保护的梦想,恰如那头卷发,被剪掉的那一刻,她也就无力承受了。

(二)铁男最后的妥协


你会笑话铁男没骨气吗?应该不会。

看到铁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真的以为他死了。现在想想,宁愿铁男就在那个时候死去。因为,从此以后,从铁男下跪磕头求饶的那瞬间开始,他身上的英雄主义气概就失去了,他已经是个纸老虎似的的英雄了。从此之后,他内心必须要承认自己的懦弱,不得不亲眼看着自己沉沦、屈服。

一曼姐差一点就被强奸了,面对求救,铁男选择的是捂住耳朵,不闻不问,尽管心如刀绞吧,为什么,他说自己怕死,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活下来复仇。不是这样的。人性的懦弱,真的在一瞬间就可以显露无遗。内心的防线在一瞬间就可以崩塌。

记得在看到铁男求饶的那一幕时,影院安静极了,也许每个人都在审视自己的内心吧,当自己被用枪指着的时候,你敢不敢说:我不怕死!至少现在的我,没有把握可以这样说,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会义无反顾,是否会视死如归。我只是平凡人,也许,我也会像铁男一样。谁也说不准!没人是天生的英雄。

影片最后有一幕,是铁男偷偷送给孙佳的一箱子彩色弹力球,它们在一阵颠簸后滚落山坡,很美却又很伤感。铁男,也是一个浪漫的大男孩,所谓的耿直BOY.他明白自己的软弱,他就像是《霸王别姬》里的霸王段小楼,早年的段小楼耿直放肆,但晚年呢,说话小心翼翼。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屈服妥协。铁男也是如此。我们何尝不是呢?

有人说,铁男本就是个孩子,一个天真的孩子,结果一枪让他长大了。长大,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你不得不面对生活的丑陋,然后想尽办法去接受它;不得不妥协。生活,慢慢磨平了自己的棱角,你不得不承认,早年那些飞向远方的热情已经慢慢褪去;那些年的愤青乖张言语,如今看来,你自己也会摇头一笑;你急匆匆回家,吃一口热饭,你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生活。

(三)聊聊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家伙和他的老婆


民,并非天然是良民。无知可以生出最可恶的恶。野性的力量是可贵的。

铜匠被利用,是因为无知,没有意识;铜匠的可恶,也在于意识被唤醒后的,被给予教育后,反而变得嘴脸丑陋。很讽刺。什么人性本善,人性本恶啊,没有谁一开始就带着善恶的标签出生的。铜匠就是那一张白纸 ,众人杂七杂八的描写,最后成了一张荒谬的画。

这部影片中,铜匠经历了葬礼,又经历了婚礼。在这两场闹剧中,他没有真正的悲哀和欢乐。他是顺着大家的想法走的。唯一一次动了真感情的地方,就是他对一曼的感情,而这种感情的萌发,也只是性的体验。这个所谓的爱情来得太突然,走的也很突然。当一曼闪着耳光,一步步走到铜匠的跟前的时候,问:满意了吗?铜匠不满意,反而要使她把头发剪了。

走在路上,感慨,这部片子里,唯有铜匠的老婆,没有一丝的妥协。这个活脱脱的充满野性的泼妇,才是无知无畏,天不怕地不怕。看完影片,不得不从内心给她一些敬佩。这就是野蛮的力量吧。当铜匠被骂是“牲口”的时候,她回了一句:你们才是牲口。面对生活的淫威和强权,谁又不是牲口呢,有思想,那顶多是一头特立独行的猪。

(四)零言碎语

萧红在《生死场》中,描写人们乱七八糟的生,乱七八糟的死。没有原则的世界里,什么都可以变。孙校长永远都是“不拘小节”,那个画面很讽刺,孙校长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发出呜呜声,一曼听到了,想出去,但又想到校长说的: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去。结果一曼没有出去就校长。校长出于对一曼的保护,亲自为其剪头发,可是最后却是自己把一曼的头剪的七零八乱。这就是荒诞——你向西走,却偏偏走向了东。

那一枪,使得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变了模样,谁又躲得了这一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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